第七百零五章 價值

天剛剛亮。

阿瓦隆,中城區繁華地段,公寓區,晨起上班的行人洗漱來往,面包店已經開門了,支開了遮陽棚和桌椅,掛出套餐咖啡半價的牌子。

一輛馬車悄然停在了六層公寓的門口。幾個穿著黑色制服的男人在樓梯上下,搬下一箱箱行李,放進掛鬥中。

他們的動作整齊,可是制服上卻沒有標志,也不像是經過訓練那樣魁梧,身材消瘦,提著沉重的行李卻不費力,有人看過去,他們就會像是感覺到視線一樣看過來,打量著周圍的人,眼神冷漠。

馬車裏,名為理查的男人挑開了窗簾,看著五樓的一個窗戶。

“我們的賓客已經收拾完了麽?”

馬車外的助手搖頭:“還差最後一點,那位閣下拒絕了我們幫忙,看來怨氣不小。”

“一樣的。”

理查淡淡地說:“苦讀五年,臨近畢業的時候卻被下達通告,必須兩天內準備好行李,禮送出境,不論是誰都會不爽。而且這種事情,怪誰都沒辦法,還能怨誰?”

助手沒有說話,只是嘆息,低頭看著懷表的時間。

“別看了,等著吧。”

理查靠回了馬車的座位上:“總要留點告別的時間給人家。”

……

五樓,房間裏已經空空蕩蕩。

雖然是阿瓦隆中城區最好的公寓之一,但室內的狀況依舊儉樸,沒有什麽大件的家具。甚至將行李收空之後,只剩下幾把椅子,一張床。

還有一副巨大的畫架。

架子上未完成的畫作還蓋著濕布,角落裏不少已經完成的肖像畫,可惜,皇家獵犬們搬運的時候有些粗暴,不少畫作已經倒在了地上,沾上了塵埃。

而它們曾經的創作者已經沒心思在管他們了。

“塞勒,這些不帶麽?”

說話的是住在隔壁的女孩兒,和他一樣在阿瓦隆求學,同學四年,她過來幫忙搬家。

“算了吧,帶不走,留在這兒吧。”

消瘦的年輕人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血,收回視線:“有機會的話,我再回來收拾它們吧。”

塞勒提起了最後的行李箱,起身看著身旁的女孩兒,勉強地笑了笑。

“要走了?”

“嗯。”塞勒點頭,想要說點什麽,但什麽都沒說。

“可惜,還差一年你就讀完了。”

女孩兒復雜的笑了笑,伸手輕輕的擁抱了一下他,“我就不送你了。”

“嗯。”

塞勒點頭,最後看了她一眼,向著門口走去,可走到門口之後,又折返了回來,打開行李箱,從裏面拿出一副包好的畫,遞給她:“這個,送給你。”

那是一副肖像畫,和她一模一樣。

“一直想給你的。”

塞勒惋惜地笑了笑,“再不給,就沒有機會了。”

說完之後,他提起了箱子,走了,像是逃一樣。

只留下女孩兒怔怔的站在房間裏,看著空空蕩蕩的一切。

直到馬車開動起來,塞勒才聽見身後的呼喊聲,他從馬車的窗戶裏鉆出頭,看到五樓的窗口上,那個女孩兒向著她喊著什麽。

可是塞勒聽不清楚。

馬車沒有停下,在車夫的鞭撻之下,漸行漸遠,直到拐過皇後大道,再也看不清她在哪裏。她被這個城市淹沒了。

塞勒失落的回到車廂裏,癱倒在椅子上,眼眶有些發紅。

“抱歉。”

理查將一張手帕遞給他,“我知道這個決定對於你很殘忍,但希望你能明白,你回阿斯加德去,對所有人都好。”

塞勒沒有說話,也沒有擡頭看他。

“如果你真的想她,戰爭結束之後回這裏來吧。”理查收回了被無視的手帕,淡淡地說:“相比離別,等待總是美好的,不是嗎?”

沉默過後,塞勒擡起頭,深呼吸,搖頭。

“不,我大概不會回來了。”

“那真是遺憾。”

理查淡淡地說:“如果戰爭結束的話,我是歡迎您這樣的人來阿瓦隆的,不論是旅行也好,求學也好。阿瓦隆是個好地方,我從小在這裏長大,它有的時候會鬧別扭,讓外來的人很難喜歡,但到最後,我相信外來的人在這裏都會有自己的歸處。”

塞勒搖頭,神情復雜。

他看上去不像是一個阿斯加德人,不魁梧,也不粗豪,面目清秀,和他的父親和幾個哥哥截然不同。

軟弱又沉默。

看上去連個老鼠都殺不死。

在阿瓦隆幾年,沒有人知道他是火河氏族的族長的兒子,他也從沒有跟人講過自己的家鄉。

“回到阿斯加德之後,你會上戰場麽?”理查問。

“只有父親的繼承者才有上戰場的資格,輪不到我。早在我離開阿斯加德的時候,就已經被放棄了。”

塞勒冷淡地說:“在阿斯加德,榮耀的死亡從不眷顧我這樣的軟弱者。”

“能活下來也沒什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