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師兄給你看個寶貝

秋季的深夜,天上下著大雨。

披著黑色雨披的人影站在馬車旁邊,為安德烈拉開了車門。安德烈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微微頷首:“勞煩你久等了,蓋文。”

“分內之事,先生。”蓋文只是笑笑。

隨著車門合攏,馬車沖進了雨中,向著上城區行進而去。

在沉默地車中,安德烈將長錐放在膝蓋上,緩緩松開。他握得太過用力,發白的骨節舒展開來,便隱約發出石塊摩擦的聲音。

“這兩天和研究院對接的事情就由你來吧。”他忽然說,“務必保證九天之內四百支裝配完成。”

蓋文頷首,“是。”

“辛苦你了。”安德烈閉目養神,“這麽晚了,讓車夫先送你回去吧,我也累了。樂團的事情,明天再說。”

“是。”蓋文應諾,並沒有什麽意見。

很快,馬車停止,蓋文道別之後,撐起黑傘離去。馬車重新開始行進,恢復寂靜的車廂中連呼吸聲都斷絕了。

只是那一雙低垂的眼眸中,卻有隱隱的光芒如劍。

安德烈按著膝蓋上的長錐,像是摸著燒紅的鐵,手指擦過鋒刃,便裂開一道口子,血色殷紅滲出,沿著鋒刃落在地上。

無聲地,長錐化作粉末,粉末落在地上,漸漸消散了。

“代替樂師的機器?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安德烈擡起眼眸,凝視著面前的黑暗,聲音低沉:

“總有一天,牛頓,你會下地獄的。”

……

……

暴雨的聲音從窗外傳來,隱隱的風聲似是吹動了大廳裏的那一盞昏黃的燈,黯淡地燈光在雨聲中越發的衰微。曾經富麗堂皇的大廳在映照中只剩下一片模糊,像是被風化之後落滿塵埃。

被雨水淋透的年輕人悄悄地推開側門走進來,可看到燈光下那個衰敗蒼老的男人變愣住了。那個衰敗的男人臉上還帶著呼吸器,那些細長的膠管和他斑白的頭發糾纏在一起,就像是生長在一處。

隱約中有呼吸傳來,帶著肺水翻滾的聲音。

聽到腳步聲,蒼老地男人便睜開眼睛,凝視著蓋文。

蓋文的腳步一頓,輕聲說:“父親,我回來了。”

許久的沉默之後,呼吸器下傳來了厭惡地聲音:“你還知道回來?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父親麽?”

蓋文低下頭,“抱歉,父親,這兩天樂團比較……”

“夠了,那些好聽的話不要再說了。”男人煩躁地揮手,“蓋文,你成為皇家樂師之後,眼裏就沒有家族了麽?不要讓你母親失望!”

蓋文愣住了,鐵灰色的眼瞳顫動著,許久之後垂下眼眸:

“是,父親。”

蒼老的男人冷哼了一聲,神情不滿:“今天是安德烈副團長的馬車送你回來的?為什麽不請他一起來用晚飯?”

蓋文猶豫著,低聲說:“副團長他今天工作已經……很累了。”

男人眼中閃過不加掩飾的失望,從他身上收回視線:“算了,本來就不應該指望你什麽。像你這種人,只要不要給家族添麻煩就好。”

蓋文握緊衣襟,沉默不語。

“還有……”蒼老地男人竭力地喘息著,從輪椅上直起身來,看著他:“班納的事情……你辦得怎麽樣了?”

“費林先生已經像我保證,三年後的名額中班納一定有一席之地。”

“三年?!”

嘶啞地聲音提高了,蒼老地男人被惹怒了,瞪著他,渾濁地呼吸聲裏夾雜著含糊地質問:

“你還想讓班納再浪費幾年?你的心裏連你弟弟的位置都沒有麽!失望……你太令我失望了,蓋文!”

他竭力地嗆咳起來,咳嗽地聲音像是鐵錘砸在空曠地洞穴中。蓋文趕忙上去攙扶,卻被他不耐煩地推開。

有一只手從後面伸出來,將他拉開,然後走上前去,溫柔地給老人按著背脊,嫻熟地注射了止咳地藥劑。

蓋文愣在原地。

“無所謂的,父親,就算不靠哥哥,我也能成為皇家樂師。”

班納輕聲地安撫著老人,冷淡地掃了他一眼,推起輪椅:“等得太晚了,您先去睡吧。”

少年推著老人走出了大廳。

蓋文怔怔地凝視著他們的背影遠去,想要伸手說什麽,許久之後,無力地垂下手。

昏暗地燈光中,他坐在落滿塵埃的沙發上,疲憊地垂下眼眸。

在窗外,隱約的電光閃過,照亮了雨幕。

在枯枝上,知更鳥收回了視線,振翅飛起。

……

……

同樣的暴雨之夜,回到家舒舒服服跑了個澡的金發青年圍著一條浴巾,在地下室裏,對著工作台上那一具面目全非的金屬骨架嘖嘖稱奇。

“……內部動力循環堵塞,壓力泵毀壞、人造肌肉粉碎性撕裂了百分之八十,以太神經也因為過載癱瘓了。”

他簡單地翻看了一下那具骨架,搖頭:“不行,完全報廢了啊,葉子,你這一次作死做的有點狠啊。難道你去跟傳說中的開膛手大戰了三百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