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瑞的詭計

傭兵頭子悄然接近班瑞家院子的西面盡頭,從陰影潛入陰影,離包圍著那片地方的銀色蛛網圍籬越來越近。和每一個走近過班瑞家的人一樣,面對這張包圍著二十個巨大中空石筍及三十個經過修飾的鐘乳石的蛛網時,賈拉索曾為之驚嘆不已。以幽暗地域的標準來看,班瑞家的庭院簡直是神賜的獎賞,因為這裏極為寬敞,幾乎有半裏長,四分之一裏寬。

班瑞家的建築每一部分都令人嘆為觀止。工匠們的指尖沒有忽視任何一個細部;奴隸們不斷地在極少數還未被細化的部分努力工作著,雕刻出新的圖案。那些魔力的筆觸,則大部分由貢夫——班瑞主母的長子、魔索布萊城的大法師——所繪就,其壯美絕不遜於工匠的鬼斧神工。他燃起的明亮妖火大多數都是藍色和紫色,在石峰上恰到好處地閃耀著,營造出了威嚴壯麗的效果。

這一圈足有二十尺高的蛛網圍繞著院子,固定在龐大的石筍上,和這個建築群相比,它看來是那麽細小,卻是全魔索布萊城最可稱之為奇跡造物的作品。據說那是羅絲女神的恩賜,但是全城之中恐怕除了特別長壽的班瑞主母,沒有一個人老得可以目睹它的建成。這圍籬由粗若卓爾精靈手臂的蛛絲所構成,比鋼鐵還要堅韌,而且還附有魔法,會粘牢比蛛網堅硬的東西。甚至卓爾精靈最鋒利的兵器——這大概是整個托瑞爾星球上最薄的鋒刃——都不能在班瑞家籬墻的繩索上刻下一個凹痕。而且,一旦被粘住,無論有怎樣驚人力量的生物,哪怕是巨人甚至是龍,都別想掙脫。

一般情況下,班瑞家的來訪者應該會看到一扇對開的門。看守者說出當天的口令,籬墻的蛛絲會向外旋開,打開一個口。

賈拉索並非普通客人,因而班瑞主母傳令可讓他來去自由。但是當幾個巡邏中的步兵緩步經過時,他完全沒入了陰影中靜等著巡邏兵離開。賈拉索注意到他們並不十分警覺,為什麽會這樣?因為他們的背後有班瑞家的力量在支持?班瑞家擁有至少兩千五百名裝備精良的合格士兵及足以自誇的十六位高階祭司。城中沒有其他哪個家族能召集這樣的兵力——哪怕由五個家族聯合也做不到。

傭兵頭子瞥一眼納邦德爾時柱確定自己已等了多久。當一聲清晰嘹亮的號角響起時,他還沒來得及回頭看向班瑞家的院子,但接著又是一聲號角。

一陣旋律,一首低聲吟唱的曲子自院內揚起。士兵們各就各位,立正站好,兵器在身前豎直。這是顯耀魔索布萊城榮光的景象,這守紀的、精準的操練嘲笑著潛在敵人的聲音,說什麽卓爾精靈太混亂,不可能為共同目標、共同防禦聯合在一起。非卓爾的傭兵,尤其是灰矮人們,常常付出數目可觀的金子和珠寶,就只為看看班瑞家換崗的光景。

橙、紅、綠、藍及紫色的光帶自石筍峰向上沖去,與自犬牙差互的鐘乳石瀉下的同色光帶交匯。班瑞家衛兵佩戴的附魔家族紋章便是由這魔力制成,因而,騎在洞穴蜥蜴上的男性黑暗精靈可以在地面、墻壁、天頂都走得一樣穩當。

樂聲在繼續。閃亮的光帶在庭院上下交織出無數華美的圖案,有很多都是蜘蛛的圖樣。這種表演一天兩回,天天上演,只要是在看得見它的距離內,任一個精靈都會佇足觀望,次次如是。在魔索布萊城,班瑞家換崗的情景既是班瑞家族展現其兵力的示威,也是全城對蜘蛛神後羅絲表現忠誠的一個象征。

當賈拉索得到班瑞主母的教導之後,他一直都把這景象當做是種分散別人注意力的掩護。他潛近圍籬,摘落寬邊帽讓它掛在背後,接著往臉上罩了一張黑天鵝絨面具,八條細腿自面具邊緣伸出環住了他的頭部。傭兵頭子快速瞥了一眼周圍,開始沿著蛛網圍籬往上爬,仿佛那些粗粗的蛛絲不過是普通的鐵枝罷了。沒有魔法咒語能模仿這種魔力;浮空術和傳送術或任何一種旅行法術都不能讓人穿越這道圍籬。只有賈拉索從貢夫·班瑞那兒借來的,這稀有而珍貴的蜘蛛面具,才能使人如此輕易地進到戒備森嚴的庭院。

賈拉索一條腿跨過圍籬,從圍籬另一邊滑了下去。瞟見左側一道橙色的閃光時他呆住了沒有動。倘若他被逮著可就真是倒了黴運。守衛倒不太可能構成威脅——班瑞家院中的所有人都認識這個傭兵頭子——但如果班瑞主母知道他被人發現,她會扒了他的皮。

閃光幾乎是立即消失了,賈拉索的眼睛適應著變幻的光線,看到一個留著利落短發的年輕英俊的精靈騎在一只與地面垂直的大蜥蜴上,提著一根十尺長的斑駁長槍。那是根死亡長槍,賈拉索認了出來。這長槍被附上無情的魔法,饑渴如剃刀般嗜血的利刃在傭兵熱感視覺的眼中,閃現著它致命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