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晚

奧瓦琳走過信道,任由信道在身後猛地關閉,變成一道刺目的藍白色光芒,轉瞬間又消失不見。踢起的灰塵立刻讓她打了個噴嚏,然後又是一個噴嚏,打過第三個噴嚏時,她連眼淚都流出來了。這裏唯一的光源就是飄浮在她面前的小光球。這間位於白塔圖書館下方三層處的庫房,從白塔基巖中挖鑿而出,四面都是裸露的粗石墻壁,現在這裏除了數個世紀積累的塵埃以外,空無一物。她很想直接回到白塔內部她的寓所去,但她很可能會碰到一名正在那裏進行清掃的仆人,那樣的話,她就只能除掉那個人,並希望沒有人見過或記得那名仆人最後走進了她的房間。保持潛伏,絕不引起任何一絲懷疑,這就是麥煞那下達的命令,這樣的命令似乎顯得過於膽小了。畢竟,從白塔建立之日開始,黑宗就一直存在其中,從沒有出過任何問題。但既然這是使徒下達的命令,那就只有傻瓜才會違背它,至少,絕對要讓下命令的人相信她正在嚴格執行這個命令。

奧瓦琳氣惱地導引至上力,將空氣中飛揚的塵土除掉,重重地拍在地上,讓巖石地面也隨之一顫。如果她將這些灰塵掃到角落裏,就不必每次都要這樣把灰塵壓回到地面上了。這些年裏,沒有人會來到圖書館地下室如此深的地方,沒有人會注意到這裏經過了清掃,但總有人會做沒人做過的事情,奧瓦琳自己就經常這樣。她不打算因為一個愚蠢的錯誤而露出馬腳,所以,她又一邊低聲嘟囔著,一邊通過導引,去掉了鞋子和衣裙鬥篷下擺上的紅色泥土,這裏應該沒有人能認出這些泥土來自索馬金,海民諸島中最大的一座,但也許會有人想知道她是在哪裏沾上了這種古怪的泥土。白塔周圍的地面都已經被積雪覆蓋,即使被鏟掉積雪的地方,也都是凍土。然後她繼續嘟囔著,一邊推開粗木門板,一邊導引消去了生銹的鉸鏈發出的刺耳摩擦聲。她知道,有一種辦法能隱藏自己的編織,所以她不必每次都消去這種聲音,但麥煞那就是不願意教她這個方法。

麥煞那是真正讓她感到氣惱的原因,這位使徒總是隨心所欲地傳授她一點技藝,說出些細枝末節,讓她心癢,卻又不把真正重要的傳授給她。在麥煞那手下,她只不過是一個可以隨意差遣的女孩。她是無上庭的首腦,心中記得每一名黑宗姐妹的名字,這些人甚至連麥煞那也並不全都知道。麥煞那對於誰在執行她的命令毫無興趣,她只關心命令是否完成,是否完全符合她的要求。已經有太多次,麥煞那要奧瓦琳親自去執行她的命令,迫使她不得不去對付那些自以為能和她平起平坐的女人和男人——只是因為他們都在侍奉至尊暗主。已經有太多暗黑之友自以為和兩儀師地位平等,甚至還要更高。更糟糕的是,麥煞那還強迫她當一個普通人,對那些不能導引的小老鼠保持禮貌,只是因為他們之中可能有人在侍奉另一位使徒!對此,麥煞那顯然也不能確定。她是使徒,她就要強迫奧瓦琳因為她無法確定的事情而向路上的塵土微笑。

白色的光球向前方飄去。奧瓦琳快步走過粗石走廊,一邊用風之力的羽刷掃平背後的灰塵,抹去自己的足跡,一邊復述著幾件她想要告訴麥煞那的事情。當然,她實際上並不會說到這些事,這只是讓她更加憤懣。即使是使徒最溫和的批評,也將成為通往痛苦,甚至是死亡的快捷方式。在使徒面前,卑躬屈膝和惟命是從才是生存之道,而前者與後者同樣重要。永生當然值得用一點諂媚來換取,她早晚能獲得她所渴望的權能,遠超過任何玉座的力量,但首先,她要做的是活下來。

走到通往上方的第一段坡道頂部之後,她不再隱藏自己的足跡,這裏的塵土已經不是很多了,而且布滿了腳印和手推車的車轍,多一行腳印是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的,不過她還是走得很快。想到能夠獲得永生,能夠通過麥煞那施展權能,就像她現在通過愛莉達發號施令一樣。當然,想讓麥煞那像愛莉達那樣服從她的確是野心太大了一些,但她還是能在麥煞那身上系好一些絲線,讓這位使徒會隨著她勾起的手指有所動作。今天,她一直在想著自己離開白塔已經將近一個月這件事。麥煞那不會在她離開的時候費心思去確保愛莉達處在她們的控制之下,但如果出現了什麽問題,這位使徒一定會把罪責都扔到奧瓦琳面前。當然,愛莉達在經過上一次的事情之後,也許已經被嚇住了,那個女人為了避免去初階生師尊那裏接受個人苦修,竟然真的在哀求她,她應該已經懦弱到不敢有任何越軌的行徑。當然是這樣。奧瓦琳狠狠地將愛莉達推到思緒以外,但她並沒有放慢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