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和史汪的交談

當艾雯走出帳篷的時候,戴夏已經被牽走,從她兜帽中垂下來的七色聖巾立刻為她在人群中開辟出一條道路,比兩儀師的面孔更加有效。在她周圍,人們紛紛行著屈膝禮,讓整個人群如同波浪般翻滾,其間還夾雜著幾名鞠躬的護法和偶然來到兩儀師的營地完成工作的工匠,一些初階生在看見玉座聖巾時發出了尖叫。一個又一個“家庭”匆忙地為艾雯讓出木板步道,在泥濘的路面上行著深深的屈膝禮。自從艾雯被迫懲罰過一些兩河女人之後,初階生們就都在議論說這一任的玉座如同賽蕾勒·巴甘德一般嚴厲兇狠,盡量避免冒犯玉座才是明智之舉,否則她的怒氣隨時都有可能像野火一樣猛烈燒起。這些缺乏歷史知識的初階生甚至大多還不知道賽蕾勒·巴甘德是誰,不過,在上百年的時間裏,這位前任玉座的名號在白塔中一直都是鐵腕和嚴酷的代名詞,見習生會用各種各樣的八卦故事讓初階生對此感同身受。艾雯很慶幸自己的表情能夠完全被兜帽遮蓋。但是,當第十個初階生家庭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跳到一旁的時候,她已經狠狠地咬緊了牙關,如果這時有人能看清她的臉,一定會信服那個“她能吃進生鐵、吐出鐵釘”的謠言。艾雯還有一種恐怖的感覺,可能再過幾百年,見習生就會用她的名字去嚇唬初階生,就如同她們現在使用賽蕾勒的名字一樣。當然,這與奪取白塔相比,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是可以等到日後再去澄清的小問題。只是這個時候,艾雯覺得自己不必吃進生鐵,也能吐出鐵釘。

愈接近玉座的書房,人群愈見稀疏,最後一小段路上則是空無一人。雖然被稱作書房,但這只是一座尖頂帳篷,有著用帶補丁的褐色帆布圍成的墻壁。像評議會一樣,一般人除非有事,或者受到召喚,否則肯定不會跑到這裏來,這讓一頂普通的帳篷變成了良好的避風港。艾雯掀起門簾,走進去,脫下鬥篷,感覺到全身一陣輕松。兩只火盆讓這個小空間比外面暖和了許多,而且它們冒起的煙塵也極小,一點甜香味從灑在熱炭上的幹草藥中散發出來。

“看那些蠢女孩所做的一切,我真想——”艾雯憤懣地說道,但她的話突然停在半截。

看到史汪穿著樸素而剪裁合體的藍色長裙,懷中抱著一只公文皮夾,站在寫字台旁,艾雯並不感到驚訝。大部分像黛蘭娜那樣的姐妹似乎仍然相信史汪是受到懲罰,不得不來指導艾雯關於玉座的行動教條和一般事務,而且她很不願意承擔這份工作。但史汪總是在清晨便精神飽滿地早早來到玉座書房,這點至今也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史汪曾經是一位能夠嚼鐵的玉座,只是原先知道這件事的人現在都很難相信它。初階生像對待莉安那樣,總是對她指指點點。但在談論她的身份、談論姐妹們對她的描述時,那些女孩的語氣總是充滿懷疑。現在的史汪相貌很漂亮,雖然稱不上有多麽美艷。她有一張精致的小嘴,光可鑒人的深褐色頭發垂在肩膀上,看上去比莉安還要年輕,差不多只比艾雯大一兩歲。如果不是肩頭披著藍色流蘇披肩,任何人都有可能把她看作一名見習生。也正因為如此,她總是會戴上披肩,以免發生令人尷尬的誤會。只有她的目光絲毫沒有改變,一如她的靈魂。現在,那雙冰藍色的眼睛正如同兩把尖錐,刺向了那名令艾雯感到驚訝的女子。

艾雯當然對哈麗瑪的出現不反感,只是她沒想到哈麗瑪會躺在沿帳篷壁堆鋪的軟墊上,一只手還撐著頭。

如果說史汪容貌秀麗,是那種能夠讓男人和女人賞心悅目的年輕女孩(至少她看上去很年輕),那哈麗瑪就有足以令人駐足難忘的美。在她完美無瑕的臉上,有一雙綠色的大眼睛,豐滿的胸部如同滿月般圓潤堅挺,任何男人看見她都會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女人則會雙眉緊鎖。艾雯不會為這種事而皺眉,也不相信在女人們之間傳播的那些關於哈麗瑪勾引男人的謠言,但她還是禁不住對這個女孩的出現感到詫異。黛蘭娜出於喜愛,任命哈麗瑪做自己的秘書。實際上,這個沒受過什麽教育的鄉下女子拼寫起單詞來就像小孩一樣笨拙。平常,黛蘭娜都會找些事情,讓哈麗瑪在白天毫無空閑,所以她很少在入睡時間以前來到艾雯這裏。而且她過來也總是因為要為艾雯按摩頭部,舒緩玉座的頭痛。對於這種頭痛,妮索完全束手無策,即使用了至上力也無濟於事。但哈麗瑪的按摩能夠產生驚人的效果,甚至在艾雯因為痛苦而開始呻吟的時候,也能讓她安然入眠。

“我告訴過她,今天上午你不會有時間接待訪客,吾母。”史汪厲聲說道,當她伸手接過艾雯的鬥篷時,雙眼依舊惡狠狠地瞪著軟墊上的那名女子,“不過我無論說什麽,都毫無用處。”她將鬥篷掛在鄉村風格的衣架上,輕蔑地哼了一聲。“如果我穿上褲子,嘴唇上粘些胡須,她就會注意到我了。”史汪似乎相信所有那些關於哈麗瑪肆意蹂躪那些俊美的工匠和士兵的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