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雪(第2/32頁)

“她……看到了什麽?”希安妮雖然克制著自己,卻仍然不由自主地悄聲說出這句話。塔琳妮不會僅僅是看到而已,對她來說,那所有的一切都和真實無異。感謝光明,塔琳妮沒有護法,這在綠宗裏幾乎是絕無僅有的。塔琳妮說宗派守護者不需要護法,而現在,大概可以用別的原因來解釋她為何這麽認為了。

“老天,該死的獸魔人在鞭打她。”多欣嗓音沙啞地說道。她的聲音中流露出些許凱瑞安鄉音,除非是在極大的壓力下,否則她很少會顯露出鄉音的。“它們抽完鞭子之後……她還看見獸魔人的煮食鍋在篝火上沸騰。一只魔達奧正盯著她。塔琳妮肯定認識這只魔達奧,還有它旁邊的另一只。燒了我吧,如果她這次還能堅持……”多欣氣惱地從額上抹去汗水,顫抖著吸一口氣,“不要推我的手了,我早就開始這樣做了。”

“三倍,”尤緹芮喃喃說道,“最強悍的人也會在兩倍時垮掉!如果她是無辜的呢?光明啊,這就像在牧羊人眼前偷羊一樣!”雖然還在發抖,但她努力表現出一副莊嚴模樣,只是她的話音總還是像名村婦。她用一種病態的目光掃視周圍其他人:“法律禁止將這把椅子用在姐妹身上。我們全都會被逐出評議會!或許還不夠,我們也許會遭到放逐。搞不好,我們還會在離開前被鞭笞!燒了我吧,如果我們錯了,我們全都會被靜斷!”

希安妮打了個哆嗦。她們會避開這樣的命運,只要她們的懷疑被證明是正確的。不,這不是懷疑,這是確定的事情。她們必須是正確的!但即使她們是對的,尤緹芮說的也沒錯,白塔律法很少會寬容臨時變通,也不會支持所謂應急而變。但如果她們是對的,至少可以抵償她們的這種行為。光明在上,但願她們是對的吧!

“你是瞎了還是聾了?”佩維拉一邊喝道,一邊向尤緹芮揮舞誓言之杖,“她拒絕重新以誓言之杖立誓絕不說不實之言。我們已經做了這麽多,她還是拒絕,那肯定不止是因為綠宗愚蠢的驕傲了。當我屏障她的時候,她甚至想用刀刺我!這會是無辜之人做的事嗎?會嗎?我們為了勸她,嘴都說幹了,她還有什麽理由要隱瞞?”

“感謝你們兩個把事實說得這麽清楚,”賽爾琳冷冷地插話道,“現在回頭已經太遲了,尤緹芮,所以我們也許可以繼續向前走。如果我是你,佩維拉,我就不會對我知道可以信任的人大喊大叫。畢竟整座白塔裏,這樣的人只有四個。”

尤緹芮紅著臉整了整披肩。佩維拉露出一絲窘迫的神情。她們都是宗派守護者,但在這裏控制局面的顯然是賽爾琳。希安妮不確定自己應該怎樣看待這種狀況。幾個小時之前,她和佩維拉還是兩名共同完成一項危險任務的老朋友,一同做出決斷,彼此平等;而現在,她們有了盟軍。她應該為有了更多夥伴感到高興。她們不是在評議會裏,不能將宗派守護者的權威用在這樣的地方。白塔的層級已經顛覆了,所有那些應該由誰來尊敬誰的細微(或者不那麽細微)的差別,都已經失去了意義。實際上,賽爾琳在初階生和見習生階段滯留的時間是另外兩人的兩倍,但四十年的宗派守護者生涯在當前的評議會裏是最久的,這意義重大。希安妮希望賽爾琳在做出任何決定之前問一下她的判斷,而不只是要求她提出建議。當然,這個希望很愚蠢,但它就像一根刺,一直紮在希安妮腳上。

“獸魔人正把她朝那口煮食鍋拖過去,”多欣突然說道,她仿佛咬緊了牙。一陣尖細的哭嚎聲從塔琳妮緊閉的牙縫中傳了出來,她拼命搖著頭,全身都在顫抖。“我……我不知道,如果我能……該死的,讓自己……”

“弄醒她!”賽爾琳用命令的口吻說道。她甚至沒有瞥其他人一眼,看看她們是怎麽想的。“不要生氣了,尤緹芮,做好準備。”

那名灰宗姐妹以傲慢、惱怒的眼神瞪了賽爾琳一眼。但是當多欣放開編織,塔琳妮猛地睜大一雙藍眼睛時,陰極力的光暈立刻包裹住尤緹芮。她一言不發地屏障了倒在懊悔之椅上的那個人。賽爾琳是掌控局勢的人,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一根非常尖利的刺。

看樣子,塔琳妮已經不需要屏障了,她的面孔如同一副恐懼的面具。她哆嗦著、喘息著,仿佛剛剛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十裏。她仍然沉陷在石塊柔軟的頂部,但沒了多欣的導引,石塊已經不再緊貼住她的身體了。她用凸出的眼珠盯著天花板,然後又將雙眼緊緊閉上,又立刻猛地睜開眼。停留在她眼皮後方的回憶肯定是她絕對不願去面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