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智者之間(第2/10頁)

艾雯嘆了口氣。她一直在努力對奉義徒們表示友善,但他們從未響應過她的善意。使喚仆人是艾雯從來都無法適應的一件事,雖然奉義徒並不算是真正的仆人。“你是名槍姬眾?”

一道熾烈的光芒在瞬間閃過奉義徒深藍色的眼睛,讓艾雯知道她的猜測是正確的,但對方立刻又低下了頭。“我是奉義徒,過去和未來並非是現在,只有現在是真實的。”

“你屬於哪個部族和氏族?”這個問題其實不需要問,即使對方是一名奉義徒。

“我侍奉高辛艾伊爾傑海德氏族的智者麥蘭。”

艾雯這時正在兩件鬥篷間來回挑選,其中一件是結實的棕色羊毛鬥篷,另一件是藍色的絮棉絲綢鬥篷,是她從哈當那裏買來的。為了給沐瑞的貨物空出地方,哈當把馬車上所有的商品都以很低的價格拋售了出去。艾雯皺起眉望向那名女子,這不是她應有的回答。艾雯聽說過,荒季狂潮也影響了一些奉義徒,當規定的一年零一天過去時,他們拒絕脫下白色的長袍。“你在什麽時候結束奉義徒生活?”她問。

柯溫蒂將身子伏得更低,幾乎蜷縮在自己的膝頭:“我是奉義徒。”

“但你什麽時候可以回到自己的氏族、自己的聚居地去呢?”

“我是奉義徒,”那名女子聲音沙啞地對面前的地毯說道,“如果這個答案不能讓你滿意,就懲罰我吧!我說不出其他的答案。”

“別傻了,”艾雯高聲說,“直起身來,你不是蛤蟆。”

白袍女子立刻聽從命令,坐直在自己的腳跟上,安靜地等待著艾雯的下一個命令,剛才眼中閃過的那道熾焰仿佛沒有出現過一樣。

艾雯深吸了一口氣,這個女人現在讓她感到無比的沮喪。真是個蠢家夥,但她也沒辦法讓這家夥變得聰明一些。不管怎樣,她現在應該要立刻前往蒸汽帳篷,而不是和柯溫蒂聊天。

想起那陣寒風,艾雯猶豫了一下。被那陣風帶進來的冰冷塵灰,讓一只淺碗裏的兩朵白色大花又卷曲了一些,它們來自一種叫做茜葭的植物。那是一種莖稈肥厚、沒有葉子、表面如皮革一樣堅韌、長滿硬刺的植物。她在今天早晨看見艾玲達正把這兩朵花捧在手裏,愣愣地盯著它們。看見艾雯,艾伊爾女孩愣了一下,然後就把兩朵花塞進艾雯手裏,說是她為艾雯摘的。艾雯覺得是因為艾玲達的個性裏還留著太多的槍姬眾色彩,所以她不想承認自己喜歡花。不過艾雯偶爾也能見到槍姬眾將花朵別在頭發和衣服上。

你只是故意在耽擱時間,艾雯·艾威爾,現在不要再做一個愚蠢的羊毛腦袋了。你簡直像柯溫蒂一樣蠢。“帶路吧!”她一邊說著,一邊急忙用那條羊毛鬥篷裹住赤裸的身體。那名奉義徒便掀起帳篷,露出了外面刺骨的寒夜。

頭頂上,繁星在黑幕上織出一片細碎的亮點,只缺了一角的月亮清明得耀眼。智者們的營地仿佛是二十幾座低矮的土丘,距離營地不到百步就是魯迪恩——一條石板街道的盡頭,而營地所在的地方卻只有破碎的幹土和石塊。月影讓這座城市變成了一塊塊懸崖峭壁。每座帳篷的簾子都被封死了,營火和煮食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彌漫在空氣中。

智者在白天時會來到這裏參加聚會,但晚上都是和她們所屬的氏族成員一起度過。有幾名智者甚至已經在魯迪恩的建築中安睡了,但柏爾不屬於其中。這裏是柏爾接近魯迪恩的極限,毫無疑問,如果蘭德不在這裏,她一定會堅持在山上紮營。

艾雯用雙手揪住鬥篷,用最快的速度向前走著。寒風不停地從鬥篷下擺鉆進來,又在她將光腿邁出的時候進一步侵襲她的身體。柯溫蒂為了能趕在艾雯前面,已經將長袍的下擺拉到了膝蓋。艾雯並不需要這名奉義徒的指引,但既然這個女人是被派來為她帶路的,拒絕她的服務就意味著羞辱,甚至冒犯她。咬緊不斷要打顫的牙齒,艾雯真希望這個女人能跑起來。

蒸汽帳篷和其他帳篷在外觀上沒有差別,都顯得低矮而寬敞,帳篷的簾子也都被放下、封牢了,只是它的排煙孔也同樣被封住。在帳篷附近有一堆人頭大小的石塊,上面鋪著一層還在發光的火灰。帳篷的入口處還有一小堆東西,因為缺乏光線,所以無法看出是什麽。但艾雯知道,那是整齊疊好的女人衣服。

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氣,她匆忙地甩掉鞋子,任由鬥篷掉在地上,然後一頭就沖進了帳篷。一眨眼,寒冷被落下的簾子隔絕在外面,熱氣裹住她的身體,榨出她的汗水,在她仍舊不住顫抖的時候就讓她全身泛起一片汗滴的光亮。

負責教導她夢行的三位智者都大汗淋漓地坐在帳篷裏,齊腰長的頭發全都濕答答地垂在背後,毫不在意闖進來的艾雯。柏爾正在和麥蘭聊天,後者有一雙美麗的綠色眼睛,頭發金紅色,和對面那名年長女子白色的長發與滿是皺紋的皮膚形成了鮮明對比。艾密斯也是滿頭白發,或者只是她淡黃的發色看起來像是白的,但她看上去並不老。她和麥蘭同屬少數有導引能力的智者,而她的臉看起來與兩儀師那種年歲莫辨的臉龐有點相似。沐瑞與其他人相比顯得要嬌小許多,身上的皮膚同樣沒有一絲皺紋。雖然同樣一絲不掛,汗水不停地從嫩白的皮膚上滾落,又將黑發粘在臉上,但她依然有著一種典雅的氣質。智者們則用一種被稱作“絲泰拉”的彎曲青銅片,不停地刮去身上的汗水和白天沾染的塵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