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在圖亞桑中(第2/4頁)

佩林發現自己必須由伊萬幫助才下得了馬,下馬的動作讓肋下傳來一陣陣撕裂的劇痛。“林,”他有些窒息地說道,“你們不該留在這裏,我們剛剛在不到五裏外的地方和獸魔人打了一仗,帶著你的人去伊蒙村吧!那裏是安全的。”

林猶豫著,他似乎對佩林的話感到有些驚訝,然後,他搖了搖頭:“即使我願意去,這些人也不想,佩林,我們盡量不靠近人群,哪怕是最小的村莊也一樣。不止是因為村民們會誣指我們偷了他們弄丟的東西,或者是責備我們勸他們的孩子皈依道,只要是人類蓋起超過十座房子的地方,都會有潛在的暴力,自從世界崩毀以來,圖亞桑就知道這一點了。平安存在於我們馬車之中,存在於不停地跋涉之中,我們要尋覓那首歌。”悲哀的神情出現在他的臉上。“我們在所有的地方都聽到了關於暴力的訊息,佩林,不僅僅是你們的兩河。世界正在改變,正在走向滅亡,我們必須盡快找到那首歌,否則它可能真的就不復存在了。”

“你們會找到那首歌的。”佩林平靜地說。也許他們太憎惡暴力,即使是一個時軸也無法影響他們,也許甚至是一個時軸也無法與葉之道對抗,而且,葉之道確實曾經吸引過他。“我真的希望你們能找到。”

“會發生的總會發生,”林說,“一切事物都有它的終結,也許即使那首歌也是如此。”

靄拉將一只溫暖的手臂放在丈夫的肩頭,雖然眼裏和她的丈夫一樣充滿了困擾。“來吧!”她一邊說,一邊還在試著掩飾自己不安的心情,“我們必須送你到馬車裏面去,男人們總是在衣服著火的時候還在聊個不停。”她又對菲兒說:“你真漂亮,孩子,也許你應該多注意佩林一點,我總是見他身邊陪著漂亮女孩。”菲兒不動聲色,卻又若有所指地看了佩林一眼,然後又很快把那種眼神抹掉了。

佩林自己走到了林的馬車前。那輛馬車位於營地中央一堆煮食營火的旁邊,車廂漆成紅黃相間的條紋,高車輪的邊緣漆成了紅色,輪輻則漆成了黃色。但他才踏上車廂背後的第一級木台階,膝蓋就軟倒了。伊萬和林把他架到車廂裏面,菲兒和靄拉則急匆匆地跟在後面。兩個男人將他放在馬車前半部的床上,床的另一側就是通往馭手座位的側拉門。這裏真的像是間小屋子,就連車廂兩側車窗上粉紅色的小簾子,也很像是居家的窗簾。佩林平躺在床上,雙眼望著車頂。車廂頂被漆成了藍天的顏色,高櫥櫃是綠色和黃色的,在這些地方,匠民們也顯示著他們對色彩的愛好。菲兒解開他的腰帶,取下他的斧頭和箭囊,靄拉在櫥櫃的一個抽屜裏不停地翻找,佩林對她們所做的一切似乎提不起任何興趣。

“任何人都會失策的,”伊萬說,“要從中吸取教訓,但不要太放在心上,即使是亞圖·鷹翼也不會贏得每一場戰鬥。”

“亞圖·鷹翼,”佩林竭力想笑一下,但他嘴裏發出的聲音卻變成一陣呻吟,“是的,”他努力地說道,“我確實不是亞圖·鷹翼,對不對?”

靄拉對護法皺起了眉,或者更像是在朝他的劍皺眉,看樣子,她對那東西比對佩林的斧頭還要反感。然後,她拿著一卷繃帶回到床邊,她把佩林的襯衫從斷箭上撥開的時候,身體哆嗦了一下:“我可能沒辦法把它拔出來,它紮得太深了。”

“而且有倒刺。”伊萬用平常的語氣說,“獸魔人不常用弓,但它們的箭上都有倒刺。”

“出去,”豐滿的女子堅定地說著,轉頭看了一眼護法,“還有你,林,照顧病患不是男人的事,為什麽你不去看看摩沙有沒有將那只車輪裝好?”

“好主意。”林說,“我們也許明天就會上路,今年的道路一定很難走。”他對佩林說:“我們要去凱瑞安,然後回到海丹,再北上去安多,我想,我們明天就會上路。”

當紅色的車廂門在林和伊萬身後關上時,靄拉擔憂地望著菲兒:“如果箭頭真的有倒刺,我想我根本沒辦法把它拔出來,我會盡量試一試,但如果這裏還有誰對這種事知道得更多——”

“伊蒙村有這樣的人,”菲兒對她說,“但讓箭頭在他身體裏留到明天安全嗎?”

“也許比現在拔出來要安全,我能為他調一些止痛的藥劑,再給他塗一些防止感染的藥膏。”

望著兩個女人,佩林說:“嘿?你們還記得我人就在這裏嗎?不要這樣在我的頭上說來說去的。”

她們看了他一會兒。

“不要讓他移動,”靄拉對菲兒說,“讓他說說話沒關系,但不要讓他移動,他有可能會讓傷口更加惡化。”

“我會注意的。”菲兒回答。

佩林咬著牙,盡力幫菲兒和靄拉脫下自己的外衣和襯衫,但大部分工作都還是兩個女人做的。他覺得自己就像煉廢的熟鐵一樣,隨便一點力量就能把他壓成各種形狀。四寸長、拇指粗的箭杆就戳在他最後一根肋骨下面,箭杆周圍的傷口已經被幹血凝結了。她們把他的頭按在枕頭上,因為不想讓他看見這個傷口。菲兒開始清洗他的傷口,靄拉則用一套藥杵和藥缽為他制作藥膏。這套表面平滑的灰色石器,是佩林在匠民營地中看見的第一件沒有鮮艷色澤的東西。她們將藥膏敷在箭傷周圍,又用繃帶將傷口包紮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