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營救

佩林的手腕被緊緊地綁在身後,他盡量想要移動身體,最後卻不得不嘆息一聲,放棄了努力。每次他避開一塊石頭,又會碰到另外兩塊石頭,他只能笨拙地嘗試用鬥篷遮住身體。夜很冷,地面仿佛吸走了他身體裏的全部熱氣。從白袍眾捉住他的那一晚到現在,一直都是這樣。聖光之子不認為囚犯也需要毯子或遮風的帳篷,尤其是對於危險的暗黑之友。

艾雯蜷起身體,背靠他躺著,這是他們保存一點溫度的唯一方法。精疲力竭的女孩已經沉沉睡去,即使在佩林挪動身體的時候也沒有任何動靜。太陽已經沉入地平線很久了。佩林從頭到腳都痛得要命。每一個白天,白袍眾都會用繩子系住他的脖子,將他牽在馬後面一刻不停地趕路,只有在他吃東西和解手的時候,他們才會松開他的雙手。但即使這樣,他仍然遲遲無法入睡。

白袍眾的隊伍前進速度並不快,他們大部分的替換馬匹都在那次與狼的戰鬥中損失掉了,所以白袍眾沒辦法達到他們所希望的速度,而行程的耽擱又被歸罪到了伊蒙村人的頭上。

白袍眾呈兩列縱隊前進,但他們的隊形並不很固定,傑夫拉要按時到達凱姆林,除此之外的一切事情他都不在意。傑夫拉命令過要將他活著帶到阿瑪多的裁判者那裏,佩林害怕如果自己摔倒在地上,牽繩子的白袍眾也不會讓馬停下來,那時他將完全沒有辦法救自己的命。所以對於佩林而言,他每邁出的一步都包含著危險,每塊被他踩到的石頭對他而言都是致命的,他只能時時刻刻都繃緊了肌肉,不停地用焦慮的雙眼搜索地面。他每次瞥到艾雯的時候,艾雯都和他一樣。艾雯看他的時候,眼神中總是充滿了緊張和恐懼,但他們都不敢讓視線離開地面太久。

每次太陽落下,白袍眾允許他停下來的時候,他會立刻像一塊破布般癱倒在地上,而今晚他的思緒卻亂竄個不停,連續數日以來的恐懼讓他的皮膚一陣陣發麻。如果他閉上眼睛,他能看見的將只有他們到達阿瑪多之後賈瑞特對他們承諾的結局。

艾雯肯定還不相信賈瑞特用那麽平常的語氣說出的那些話,否則無論她怎樣疲累,也不會睡得這麽沉。一開始,佩林也不相信賈瑞特的承諾,現在他仍然不願相信。人不能那樣對待其他人。但賈瑞特並不是在威脅他們,他以談論喝杯水的口氣談論烙鐵、鐵鉗、用尖刀剝離皮膚、用針刺穿肉體。他不是在嚇唬他們,他的目光中沒有半點因為恫嚇而產生的快感。他並不在乎他們是否害怕,不在乎他們會受到怎樣的折磨,他們是生是死。每次想到這一點,佩林的臉上就會滲出冷汗。他相信賈瑞特只是在陳述事實。

兩名衛兵的鬥篷在月光下閃動著微光,佩林看不清他們的面孔,但他知道他們在看著他。雖然他已經被捆住了雙手和雙腳,他們卻仍然害怕他有異動。佩林還記得自己曾借著落日的余暉看到他們眼中和臉上嫌惡的神色,仿佛他們受命看守的是一些汙穢至極的怪物,散發著臭氣,即使看一眼也讓人惡心。所有白袍眾都在用這種眼光看他們,從未有過改變。光明啊,我該如何讓他們相信我們不是暗黑之友?佩林感覺到腸子糾結在一起。也許到時候,只要能讓裁判者停止拷問,他會招認一切罪行。

有人走過來了,是一名提著油燈的白袍眾。他停下來和衛兵們說了些話。衛兵恭敬地回答了他。佩林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但他認得那個高瘦的身影。

當那盞油燈被放到臉旁邊的時候,佩林眯起了眼睛。賈瑞特一手提燈,另一手拿著佩林的斧頭,賈瑞特似乎已經把這柄斧頭當作是他自己的武器了。佩林每次見到他的時候,也都會看見這把斧頭。

“醒醒!”賈瑞特用那種沒有感情的聲音說道,同時用力踢在佩林的肋骨上。他當然應該看得出佩林沒有睡著,但他似乎並不在意佩林的狀態。

佩林咬緊牙關哼了一聲,他的肋骨上已經被賈瑞特的靴子踢出許多瘀青了。

“我說,醒醒!”靴子再一次踢了過來。佩林急忙說,“我醒了。”必須回答賈瑞特的話,否則他就會想辦法引起你的注意。

賈瑞特將油燈放在地上,開始檢查捆綁佩林的繩子。他粗暴地拉起佩林的手腕,讓佩林的兩條手臂幾乎要脫臼,確認所有繩結都牢固完整之後,他丟下佩林的手臂,又拉過佩林的腳踝,任由佩林的身體在巖石地面上摩擦。賈瑞特形銷骨立的身材不像是有什麽力氣的樣子,但佩林在他的手中就像個小孩一樣輕。每晚賈瑞特都會進行這樣的檢查。

賈瑞特站直身子的時候,佩林看見艾雯還在睡覺。“醒醒!”他急忙喊道,“艾雯!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