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辟邪錄 四 暗夜之妖(第2/3頁)

“九柳門弟子入門時都只刺一片葉,隨著在門中地位升高便加刺一葉,門主有九葉,那是最高的。這人刺了七片葉,已是個護法身份了,居然還是難逃一死。”

無心站直了,看著地上的死屍,嘆了口氣道:“九柳門也是外道中的名門,現在雖已漸趨式微,還是沒人敢小看他們。這人一死,想必又要大起變幻。”他轉過頭,笑了笑道:“小捕快,你要不怕死,立功的機會到了。”

言紹圻卻臉色一沉,道:“你殺了人,把你抓去就是個大大的功勞。只是你救了我,再抓你,我也太不算好漢了。唉,只是這個死人該怎麽辦?”

無心道:“這野地裏,把他埋了便一了百了。”

言紹圻搖了搖頭道:“不成,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得回去一趟。小道士,你要上哪兒去?”他見無心一口一個“小捕快”,馬上還以顏色,“道長”也改口成了“小道士”。

無心捋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道:“先回到住的地方,烤幹衣服再說。”

言紹圻道:“你住哪兒?”

“如歸客棧。”他馬上警覺道:“你要做什麽?”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回去報案,若有話要問你,你可得留在那兒。”他急匆匆地跑下山去,走了一段又回過頭道:“別跑啊,我不騙你的,我言大捕頭表字剛正,剛直正義,你相信我好了。”

叫剛正就代表剛直正義麽?無心想說現在執國政的那個其實是漢人,卻自認是蒙古人的太平。名字叫太平,天下卻著實不太平。他有些想笑,但心頭卻隱隱地作痛。

* * *

辰州辰溪縣縣尹言伯符這兩天很是煩惱。雖然他算是辰溪縣的父母官,在這一方生殺予奪之權盡在手中,但他也有不如意的事。

他在正廳裏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走來走去,正心煩意亂,言紹圻渾身濕淋淋地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叫道:“二伯父……”還不等他說完,言伯符已急道:“有人來了麽?”

“不是,我在義冢那兒發現一個新死的人。”

言伯符眉頭一皺:“個把死人算什麽,我問你,沒人來麽?”

言紹圻一心以為這是件大案了,哪知這個二伯父卻根本不當一回事。他有點委屈地道:“好像沒來。”

這時一個下人急匆匆地進來,行了一禮道:“大人,有輛車來了。”

言伯符象被蛇咬了一口,連忙撣了撣衣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臉色一變,道:“來了?”也不知是喜是憂,快步向外走去,又轉身對言紹圻道:“紹圻,你快點回避一下。”

言紹圻待言伯符走出正廳,小聲對那報信的下人道:“是誰來了?”

“聽說是田平章來了。”

湖廣行中書省的治所在鄂州,早年每省置丞相一員,平章二員。後來朝廷怕地方權重,故多不設丞相一職。田平章名叫田元瀚,是左平章,因為蒙古人尚右,而各行省正職例由蒙古人擔任。左平章是從一品的貴官,竟然會到一個小小的縣丞衙內來,言紹圻聞言也嚇了一大跳,道:“真的?”

那下人連忙壓低聲音道:“少爺,別那麽大聲啊,老爺可不想聲張。”

田平章來這裏到底做什麽?言紹圻走出正廳,正好看見一輛馬車緩緩駛到廳前。那是輛黑色的馬車,什麽都是黑的,連拉車的健馬也是一身黑毛,車頂苫著黑油布,四角正不停地淌下水來。車後跟著兩個隨從,同樣是一身黑衣,彪悍健壯。

言伯符之名與三國時威鎮江東的小霸王孫策的表字相同,此時卻誠惶誠恐地跪在檐下,低低地道:“下官……下官言伯符恭迎大駕……”聲音不住發顫,象有說不出的懼意。地上有些積水,將他衣服的下擺都沾濕了,可他卻像絲毫未曾察覺。

馬車停下了,又頓了頓,才算停穩。那兩個隨從跳下馬,一個撐開一把大傘,另一個從車後取下一卷厚厚的油布鋪在地上,才推開門,低聲道:“大人,請下車。”

一個人慢慢走了出來。

和黑色的馬車不同,這人穿著一身白衣。馬車仿佛要溶入黑夜,而這人卻像是從黑夜中跳出的一團白火。他今年四十三歲,但看上去卻好像初過三旬,很是年輕。

這人像是沒聽到言伯符的話,轉過身來,伸出一只手道:“小姐,下車吧,我們到了。”

從車中伸出一只白皙纖細的手臂,輕輕放在這人掌中。在暗處,言紹圻一看到這只手,心口像是被重重地打了一拳,呼吸都要停住了,心道:“真有這麽好看的手!若是,若是……”這手五指纖細如春蔥,柔若無骨,宛若蓮花,只是尾指指甲卻是藍色的。尋常女子常以鳳仙花汁染甲,若是染成藍色也不知用的什麽花。這只手手形極美,若是走出來的這個小姐長得不那麽好看,他實在要大失所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