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4頁)

他們說拉維娜曾歇斯底裏地哭了幾個小時。

“很好。”拉維娜又嘆了口氣,“我在他臨死時抱著他,答應要照顧溫特,我不會食言的。畢竟,她是我的女兒。”

傑新什麽也沒有說,他沒辦法再做違心之論。

“還有什麽更好的方式來保護她?除了給她安排一個關心她就像關心我一樣的護衛?”她笑了,但笑聲中充滿了嘲諷的意思,“其實,是溫特要求你成為她私人護衛隊的成員的。通常,她的提議都是無稽之談,但這一次,連我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想法有可取之處。”

傑新的心臟怦怦直跳,盡管他努力想保持淡然。他?溫特的貼身護衛?

這既是一個美夢,也是一個噩夢。女王是對的,要確保她的安全,沒有人可以比他更值得信任,很多時候,他其實已經是溫特的私人護衛隊成員,不管有沒有頭銜。

但名義上成為她的侍衛,和做她的朋友是不一樣的,他發現兩者之間是很難拿捏的。

“換崗時間是十九點,”女王說道,身姿搖曳地走回窗邊,“你去報到吧。”

傑新用口水潤了潤喉嚨,“是的,我的女王。”他轉身要走。

“哦,傑新?”

一股恐懼升上他的脊椎,他縮住下巴,再次面對女王。

“你可能不知道,過去,溫特和她的護衛隊相處得有點……困難。她有些難相處,老是玩幼稚的遊戲,還喜歡幻想,身為一個公主,一個皇室成員,她似乎並不太自重。”

傑新按捺住他的厭惡,將一股扼死女王的沖動壓抑在胸口、在胃底,甚至讓他自己也察覺不到它,“你要我怎麽做?”

“我要你控制好她。但願她對你的感情能讓她乖乖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我相信你是知道的,這個女孩即將到適婚年齡。我對她抱有希望,我不會容忍她給這座宮殿帶來恥辱。”

適婚年齡、恥辱、控制。他的厭惡變成一顆堅硬的石子,但他的臉表現得很平靜,他鞠了一個躬,“是的,我的女王。”

溫特站著,耳朵緊緊貼在房間的門上來減緩她的呼吸,這個動作甚至已經讓她感到頭暈。強烈的期待爬上她的皮膚,像許多細小的螞蟻。

走廊裏沒有動靜,一片令人焦慮痛苦的沉默。

她吹開臉上的一縷發絲,看了看房間天花板上的月球全息圖,它顯示了陽光和陰影的消長,底下是標準的數字時鐘:十八點五十九分。

溫特把潮濕的手掌在衣服上擦了擦,仔細傾聽外面的動靜,腦袋裏在倒計時。

來了,走廊裏傳來腳步聲。靴子堅硬、穩定的嘚嘚聲響。

她咬了咬嘴唇。拉維娜對溫特的請求先是不置可否——她甚至不知道她的繼母會不會考慮她的提議——但總是有可能的,有那麽一線希望。

過去四個小時一直宛如雕像般站在她房間外頭的侍衛卸下他的職務,離開了。他的腳步對新來者是一個完美的節拍器。

新的侍衛貼在走廊墻壁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如果間諜或刺客要對公主發動攻擊,他們是最後一道防線,艾草城皇宮的安全護衛隊首先要負責將她轉移到安全的處所。

她緊閉雙眼,手指張開貼在墻上,好像這樣她就可以通過石頭感覺到他的心跳。

然後,她覺得不對勁了,手掌熱騰騰而黏乎乎的。

她喘著粗氣站直,發現自己的手掌血跡斑斑。

她憤怒地用血淋淋的手將頭發往後撥,雖然它們一下子又掉回臉頰上。“現在不是時候。”她咬牙切齒地詛咒,可不要在此刻出現幻覺。

她又閉上了眼睛,從十開始倒數,眼睛張開,鮮血不見了,她的手是幹凈的。

溫特發出一聲嘆息,扯了扯身上的睡袍,打開門,露出一道縫,把頭悄悄伸出去,看門口那個站得像雕像一般的侍衛,她的心跳到喉嚨口。

“哦,她答應了!”她尖叫著,嘩的一聲把門打開了,小跑到傑新面前。

即使他聽到她了,他也沒有回應。

即使他看見她了,他也沒有表現出來。

他面無表情,藍色的眼睛盯在她頭頂的某一點上。

溫特泄了氣,既氣憤又失望。“哦,拜托。”她說,兩人臉對著臉,眼睛望著眼睛地站著,這可不容易。傑新的完美姿態讓她覺得自己身體往後傾斜,似乎他的一個呼吸便可以把她吹倒。

她像是盯著一個人體模特兒,過了整整五秒鐘,傑新終於慢慢吸了一口氣,然後吐出,目光落到她身上。

這就夠了,只要一口氣,只要一個眼神。

他會變回曾經的他,她笑了,“我等了一整天,要給你看一個東西,過來。”

溫特在他身邊蹦蹦跳跳,然後跑回廳裏。她繞到房間另一頭的桌子旁,一條床單下蓋著她辛苦的創作。她用手捉住兩個角,轉頭望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