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4頁)

這個城市總是這樣,輕浮、愉悅。白色的艾草城——防護玻璃下是他們自己的小小天堂。

正中央是一處圓形高台,通常會在那裏演出戲劇、舉行拍賣。奇幻、淫穢和幽默的場面往往會讓人們從豪宅裏走出來,享受這樣一個狂歡夜。

當然,公開的羞辱和懲罰也經常在這裏進行。

溫特氣喘籲籲,高台映入眼簾,自己的成功出逃讓她心神疲憊又得意揚揚。她找到了他!體內的渴盼讓她膝蓋發軟,只好暫時停下來調勻呼吸。

傑新倚坐在高台中央一個巨大的日晷上,日晷在這樣的長夜裏會發出敲擊的響聲。繩索束縛著他裸露的手臂,他的下巴低垂在鎖骨上,金色的頭發掩住了他的臉。溫特走近他,看到他胸前和肚子上的鞭痕,布滿了幹涸的血跡,他的背上也許更嚴重,雙手因為抓住鞭子而起了水泡。自己鞭打自己,這是拉維娜的懲罰,但每個人都知道,傑新其實是在一個法師控制之下,沒有什麽所謂的自己鞭打自己。

溫特聽說愛米瑞自告奮勇來完成這項工作,他大概會津津樂道於每一道傷口。

她走到高台邊,傑新擡起頭,他倆四目相對,她盯著一個一整天都在遭受毆打、綁縛以及嘲笑和折磨的男人,有那麽一刻,她認為他已經支離破碎了——女王另一個壞掉的玩具。

但隨後他的一邊嘴角揚起,湛藍的眼睛中浮現出一抹笑意,他是如此的明亮而溫暖,就像初升的太陽。

“嘿,小麻煩。”他說道,後腦勺倚著日晷。

就這樣,過去幾周的恐懼和憂慮全不見了,仿佛不曾存在過。他還活著,他回來了。他還是那個傑新。

她爬上高台。“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她說道,走向他,“我不知道你是死了,還是被扣為人質,或者被女王的士兵吃掉了。什麽都不知道,快把我逼瘋了。”

他挑了挑眉,看著她。

她的臉皺著:“不要笑我。”

“我不敢。”他盡可能地在綁縛下轉動肩膀,他的傷口因為扭動而拉扯,五官痛苦地扭曲著,但一下子又恢復了平靜。

溫特假裝沒有注意到,盤腿坐在他面前,查看傷口。她想要摸傑新,但又怕碰痛他。至少他們之間的一切都沒有改變。“很痛嗎?”

“比死在湖底好。”他苦笑,嘴唇幹裂,“明天晚上他們會把我放到暫停生命的保溫箱裏,半天後,我會完好如新。”他眯起眼睛,“希望你不是到這裏來給我送吃的,我還想保住我的舌頭,謝謝你。”

“沒送吃的來,只是帶著一張友好的面容來看你。”

“友好?”他上上下下打量她,臉上還是一派輕松的笑容,“這張臉可不只是友好而已。”

她別過頭,藏住右頰的三道疤痕。許多年來,溫特認為人們盯著她,是因為厭惡她的傷疤,那是完美世界中一種罕見的缺陷。但後來一個侍女告訴她,這些傷痕並不令人反感,而是令人敬畏。她說,疤痕讓溫特看起來有趣,而且很奇怪的是,她更加美了。美,這個字眼,一直在溫特生活的周圍聽見。一個美麗的孩子,一個美麗的女孩,太美了,太美了……這些話、這些目光讓她想戴上繼母的面紗,躲開無盡的竊竊私語。

傑新是唯一一個讓她覺得自己的美不是件壞事的人,她甚至不記得他用過這個字眼,或者給過她任何贊美。他總是在不經意的說笑中流露出這樣的意思,便令她心慌意亂。

“不要取笑我。”她說,傑新看她的樣子叫她心跳不已,他總是這樣看著她。

“我不是在取笑。”他說,一副淡淡的樣子。

於是,溫特伸手打了他的肩膀一下。

他眉頭一皺,她倒抽一口氣,想起他的傷口。但傑新溫暖地笑笑,“這不是一場公平的打鬥,公主。”

她縮回手,喃喃道歉:“總該有一次讓我占上風。”

他越過她,看向街道:“你的侍衛去哪裏了?”

“我甩掉他們了,他們正在我的衣櫃裏找怪物呢。”

傑新陽光般的笑容突然隱去,說道:“公主,你不能單獨出來。如果發生了什麽事——”

“在這個城市裏誰會傷害我?每個人都知道我是誰。”

“一個白癡、一個壞人,或者喝醉了控制不住自己的人,都會傷害你。”

她漲紅了臉,咬著下唇。

傑新皺了皺眉,立刻後悔說出這些話了,“公主——”

“我會一路跑回宮殿,沒事的。”

傑新嘆了口氣,她歪了歪腦袋,希望自己帶了藥來治他的傷口,拉維娜沒有說過不可以幫他擦藥。溫特看著他被綁縛,那麽虛弱,而且打著赤膊,後悔沒有帶藥。

“我想和你單獨在一起,”她說,專注地看著他的臉,“我們永遠不能再單獨相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