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賠償,勸說,死者

福音馬戲團的糟糕表演給觀眾究竟造成了多麽巨大的心理創傷,實際上沒人知道。不過這只曇花一現的古怪馬戲團在日後卻被封為粗獷和野獸派馬戲的鼻祖,並且出現了許許多多的模仿團體,影響綿延了整整數個世紀。這種馬戲雖然根本稱不上有什麽藝術價值,卻最大程度的勾起了許多觀眾的獵奇興趣,在某種程度上講,居然很受歡迎。

一位名噪一時的野獸派藝術大師在談到福音馬戲團的時候曾經聲淚俱下,聲稱自己當初只不過是一位旅店跑堂小弟,正是福音馬戲團那種簡直是親眼目睹群魔亂舞的可怕景象讓他永生不忘,夜不能寐,才引導了他去從平凡而細微的地方發現生活,發現美。

然而這些都是以後的事情了,當時發生的情況可是十分危險,一些人目光散亂的踉蹌離開,但是更多的人則向著前面湧來,連帳篷都險些被憤怒的觀眾所踩平。咒罵聲和怒吼聲此起彼伏,就連慢聲細語的生意人的臉上都綻出青筋,要不是那些魁梧而野蠻的蒙面鼓手突然全部取出沉重的金屬連枷,在頭上掄的嗚嗚作響,將那些蠢蠢欲動的傭兵和冒險者威嚇住的話,福音馬戲團的首場演出必然會以可怕的騷亂畫上句號。

但是這並沒有真正解決問題,深感受到欺騙和傷害的觀眾始終不肯離去,圍在帳篷前面,大聲呼喊著“打倒虛假廣告營銷”和“打倒無恥奸商”的口號。隨著觀眾的情緒越來越激烈,福音馬戲團的那些蒙面大漢似乎也都感到有些不安,彼此交換著眼神,注意到了這一點,觀眾中的傭兵和冒險者又開始摸著腰間的武器,眼神也逐漸兇惡起來。

好在這個時候,膽小怕事的法比昂老板生怕出事,硬著頭皮跑了出來。“諸位客人,請消消氣,消消氣,這只是一個玩笑,一個玩笑啊!”

他的臉皮全部皺到了一起,看上去像是馬上就要哭出來似的,“為了彌補大家,今晚在黑城堡,所有的食物和飲料……全部免費。”

法比昂老板最後的聲音宛如哀嚎,顯然做出這個決定令他痛苦萬分,簡直就好比是拿刀子從他身上活生生的剜肉。不過憤怒的觀眾的確被他安撫下來,謾罵聲漸漸低了下去,較為理智的生意人已經開始向回走去。

有幾個格外粗魯的傭兵想要多弄到一些賠償,還站著不動並且繼續破口大罵,不過這一次帳篷中傳出一個口音很怪的聲音,說了幾句他們聽不懂的話,隨後那些蒙面大漢就邁著沉重的步子向前逼近,魁梧的身材組成了一堵威懾力十足的肉墻。

傭兵和冒險者都是非常實際的人,當他們發現自己沒辦法輕松的撈到好處的時候,並不會在意面子受損的問題。蒙面大漢還沒有走到他們面前,這些剛才還義憤填膺的鬥士們就一哄而散,跑向能夠供應免費飲料和食物的地方去了。

夜色漸漸深沉,喧鬧聲逐漸平息下來,黑城堡旅店的廳堂裏爐火仍旺,但是除了幾個爛醉如泥的酒徒之外,客人們都已經心滿意足的回到自己的房間裏面去了。最忙碌的時候已經過去,旅店的服務人員都累得筋疲力盡,連叫做呆頭的跑堂小弟也是睡眼惺忪,坐在角落中打著瞌睡。

只有旅店老板法比昂兩眼血紅,全身心都浸泡在痛苦和悔恨的毒液當中。“我真傻,真的。”

他自言自語的嘟囔著,“我只想到了怎麽應付巴布魯帕直接騙錢的種種伎倆,卻沒有想到他會這麽狠毒,設下了這麽大的一個圈套,用那麽一點點誘餌,讓我損失了價值十幾倍的東西,如果讓我再看到這個厚顏無恥的家夥……”

法比昂的表情突然僵硬起來,肥胖的面頰後面響起了咯吱咯吱的磨牙聲,“巴布魯帕!”

他像是要把這個名字在牙齒間嚼得粉碎然後再吐出來似的怒吼一聲,從櫃台後抓起一個盛酒的陶罐,用力向著剛剛推開大門的那個矮胖身影砸去。

陶罐帶著旅店老板的憤怒,呼嘯著飛向目標,巴布魯帕完全沒有想到會遭到襲擊,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躲閃,他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如果不是從旁邊伸過一只手來托住陶罐的話,想必這一下肯定會遂了法比昂老板的心意,將那個滿嘴謊言的家夥打倒在地。

“喔,虔誠的巴布魯帕團長,正如你所說,你的老朋友還真是蠻熱情的。”

托住陶罐的是個看起來很年輕的男子,穿著一身旅行者的服裝,肩上有著一個小小的音符標記,腰間掛著一把外形樸素的長劍。“不過他可能是心急了一點,敬你的這杯酒可不輕啊。”

“惡魔才是他的朋友!”

法比昂老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肥貓一樣竄出櫃台,臉龐漲得通紅,伸出來的手指恨不得能夠戳進巴布魯帕的眼睛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