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風,又再變得冰寒淩厲,剛停下不久的雪花,又開始一瓣一瓣的飄落下來。

但寒冷並沒有冷卻學員、導師們如火般的熱情,一個個穿著奇形怪狀的變裝服,化作彩色的人流,在熱烈的氣氛中往西區湧去,阿倫跟隨著喧鬧的人流,默默回憶著剛才那股暴戾瘋狂的力量,這樣恐怖級的絕世強者,到底是人類還是獸人呢?如果是獸人的話,那麽他與亞特拉克這次的星雲約會,就大不簡單了……

唉,但這與我又有什麽關系呢……

連環煙火沖上了夜空,在白雪紛飛中,煙花綻放得分外的絢麗奪目,幾組大型的組合煙花過後,漸漸在夜空中形成了一個大大的“鬼臉”圖案,這七彩繽紛的圖案立時引出了不少愉快的笑聲和呼喚聲。

在這種特別歡慶的日子,阿倫的心情總會莫名的失落和孤單,尤其現在擠在擁擠的人群當中,這種落寞感更甚了,歡騰的氣息中,恐怕只有自己一個顆心靈是如此孤單的吧……他默默注視飄舞著雪花的夜空,靈魂深處仿佛憶起了什麽,輕輕的顫動了一下,所有的煩憂都在刹那茫然間,暫時被他拋到了腦後。

他的腳步先是放緩了下來,很快便慢慢站定,人流也沒留意這頭失神的黑熊,繼續在喧嘩之中,從他身邊繞過,繼續往西行進。

紛飛小雪中,他呆呆的站著,一張張模糊的臉孔在他身邊川流不息而過,卻無人朝他張望一眼,這更是加深了他的茫然,慢慢的,周圍的人聲、喧鬧聲、笑聲慢慢變得模糊,眼前的人們、煙花、飄雪漸漸朦朧,一陣揪心的疼痛過後,在那仿佛之間,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充滿歡笑的童年……

※※※

那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看到雪,邊緣的雪十分罕見,所以這盡管只是一場小雪,但還是引來了他的陣陣驚嘆聲,父母將他輕擁在中間,靜靜的坐在一個觀雨亭中,看著雪花的飄降。

後來,這場雪越下越大,異常的是,太陽竟在這個時候也出來了。

大長老鄭重的宣布這是神跡,神將會在未來庇佑邊緣和邊緣的人們,整個邊緣部落都歡騰了。

在父母的特別允許下,他和小夥伴們堆起了雪人,打起了雪仗,體質虛弱的他,在那時常常站立不穩,在濕滑的雪地上摔倒,但每一次,他無論摔得多疼,都總能堅強的再次站起來,然後繼續在哈哈大笑中與夥伴們笑著鬧著。

終於有一次,他摔得太重,頭又磕在一塊小石頭上,一時三刻也未能掙紮起來,母親就在那時將他扶起,和藹地注視著他,微笑問:“傻瓜,為什麽常常跌倒還是要繼續呀?”

他記得,他是這樣回答的:“因為,跌倒了我還可以再站起來的呀!”

母親的眼中閃過了贊許,微笑說:“以後你也要這樣,知道嗎?跌倒了不要緊,記得要重新站起來……”

※※※

知道嗎?跌倒了不要緊,記得要重新站起來……

飄雪仍在茫茫然的從眼前飄過,這句話余音不絕的回響在阿倫的耳朵裏,這大概和父親教導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堅強的活下去”的道理,大概是同一個意思吧……

阿倫的心,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

八年前,我在飛龍沙漠跌倒了,但八年後,我到底有沒有重新站起來呢……

內心深處有一把冷靜至殘酷的聲音冷冷的回答他:沒有,並沒有,你一直在茫然的生存,你一直都在逃避著現實!

他感到自己那脆弱的靈魂幾乎痙攣成了一團,那,這種茫然和逃避,到底要持續到什麽時候啊……

一場歌劇,一本書,一首詩,或一個場景,說不定將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一生,像此刻的阿倫,他的心境在風雪中,在回憶與現實的交錯中,以一種奇特的方式,接受著心靈的洗禮。

阿倫將手按在了胸口的位置,靜靜的嘆了口氣,他用力晃動了一下沉重的腦袋,甩去不少頭上的積雪,沒讓這種令他感到沉痛的洗禮繼續下去。

當他想舉步前行時,忽然發覺雙腳沉重了許多,他趕緊將這些令人走火入魔的思潮全部揮退,咬了咬牙,繼續大步往前走去。

在阿倫發呆的這段時間,路人的行人少了許多,也沒有多少人特別去留意阿倫這頭孤單的黑熊,哪怕他的肩膀和頭上已經積了少許的積雪,人們大概都以為該學員正定在原地,進行著某種行為藝術吧。

※※※

風雪越來越大了,但這絲毫也沒有影響西區舞會的正常進行。

阿倫走進會場時,整個化妝舞會正如火如荼的進行著,太古學院周邊的各大草坪上全部灑上了星星點點的熒光粉末,令整個世界看起來更飄渺迷離,神秘且帶著詭異的音樂聲中,一大群喊得出名字的生物,喊不出名字的怪物正在其上共舞著,看起來滑稽、可愛,且令人感到愉快,看到這樣的場景,阿倫郁悶的心情也揮退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