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4頁)

在藍河的左岸,卻始終鼓不起勇氣北上,回到那片曾帶給他無數歡樂的故鄉,他最後選擇了另一個相反的方向,往南而行,來到疾風平原。

那一天,當他踏足到疾風家族總部附近的高地,不禁一陣魂斷神傷,這裏是一望無邊的嫩綠草地,蒼蒼茫茫,像毛絨絨的綠毯鋪向天際,淡淡的輕風送來濕潤的草香。草地裏的水在此時漲了起來,一個個淺淺的水塘如同亮晶晶的銀鏈鑲嵌在綠茵之間,成群的駿馬漫步在綠草上,添抹著一股靈動……阿倫察覺自己的眼眶竟在不知不覺間濕潤了,這裏的一切一切,都像極了夢中的邊緣部落,那個令他夢魂牽掛的故鄉……

他呆呆的站在疾風總部附近的官道上,怔怔的看著眼前如畫卷般的美景,記憶中的一幕幕也仿佛在這時緩緩的倒卷而回,那充滿歡笑的童年,那個可怕的飛龍沙漠夜晚,那暴風山脈中的冰寒,那一幅幅熟悉卻又陌生的往事畫面……

阿倫一直默默的站到深夜,無論官道上有多少行人馬車路過,他也渾然不覺,內心深處那脆弱無比的靈魂早已在這片似曾相識的土地上泣不成聲,但他臉上依舊是一臉平和,無奈,這掩飾不了他眼中深深的茫然。

那一夜,天空也是這般烏雲密布,電閃雷鳴,在傾盆大雨中,四周的行人漸漸絕跡了,天地間仿佛只剩下遠處那座疾風堡壘,和自己孤零零一個人,隨著全身漸漸濕透,阿倫緩緩的蹲在了地上,水珠連綿不斷的從他臉上滑落,他也分不清那到底是雨點還是自己抑制已久的淚水……

他慢慢的蹲了下來,將頭深深的藏在膝蓋下面,肩膀無節奏的抽動著,這種仿徨無助的挫折感,深深的折磨著他脆弱的靈魂,他忽然十分憎恨自己的懦弱,當年執意告別東帝天,東帝天雖然沒去問他理由,但他自己很清楚的知道,他很想再回故鄉看看,去看看那裏善良的人們,去聽聽那裏溫柔的風,去感受一下那裏淳樸的民風……

但沿著飛龍沙漠而下,快到邊緣部落時,他卻又繞道而行,遠遠的繞開了邊緣,一直茫然的來到暴風山脈……

到不久前,在藍河左岸,他再一次改變自己的初衷,不敢北上回到邊緣,而改道來到疾風,他內心正有一把聲音斥責著他的懦弱:為何無比的思念,卻又一再逃避?

他那脆弱的靈魂在哀號中反駁,就算可以回去,那裏的一切一切,早已經物是人非了……

那另一把聲音卻用平靜至冷酷的語調說,你根本就是缺乏勇氣,不敢正面去面對自己的過去……

在暴風雨中,阿倫的身軀劇烈的顫抖著,一道道巨大的閃電劈過夜空,一陣陣轟鳴的雷聲震蕩在四周,在這一刻,阿倫無比的懷疑著自己存在的價值,懷疑著自己的人生……

一列烙印著疾風家族標記的車隊從官道的另一個方向駛來,盡管在暴風雨中,整列車隊仍是排成一條直線,絲毫不見慌亂,可見禦者高超的禦馬技。

哲人曾說,在蕓蕓眾生中,人與人之間的相識是一種緣分,在特殊的環境下,更是可以催化這種緣分的發生。

當時疾風團長伯列奧便是這樣,他靠在馬車的窗邊,打量著路邊這個落魄的少年,心中湧起一陣惻隱,仿佛憶起了多年前那個郁郁不得志的自己,他喚停了馬車,在眾隨從驚詫的注視下,他打著一把傘,在暴風雨中走向了阿倫。

兩個不同的靈魂,在風雨中漸漸靠近。

“少年人,小心著涼了。”一把威嚴的聲音伴隨著風雨聲,回響在阿倫的耳畔。

阿倫仍將頭藏在膝蓋下,無意識的搖搖頭,摔動出一串串水珠,也不知是為了表達不要緊,還是叫伯列奧走開。

伯列奧注視著天際的一道巨大的霹靂,嘆了口氣,說:“少年人啊,人生的旅途上,常常會出現像現在這樣猛烈的暴風雨,你可要挺住了。”

阿倫心弦仿佛被撥弄了一下,他緩緩的擡起了頭,用一雙朦朧的眼睛打量著面前這位長相威武的中年人,幾道巨大的霹靂連環的閃過夜空,在這一個瞬間,將整個漆黑的世界照得恍如白晝,伯列奧也在這時看清了阿倫的臉,不由得贊嘆道:“少年人長得一張好俊俏的臉啊……”

在轟隆隆的雷聲快要響起時,他像是回憶起了什麽,又補充說:“……就和我當年一模一樣,除了頭發的顏色不太相同。”

阿倫不由得牽了下嘴角,這個中年大叔的臉皮真厚……

伯列奧看著阿倫的神色變化,也自嘲的笑了笑,平靜的說:“年輕人,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就加入我們疾風傭兵團吧。”

他看著阿倫沒作任何反應,既不點頭,也不搖頭,他微微一笑,轉過身,走回到自己的車隊中,對隨從吩咐說:“將這個少年人帶回總部,安排一份好差事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