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3頁)

說來也怪,他們兩方陣營都走錯一著。魔古人珍愛並依賴的奴隸們站起來推翻了他們。而始終將贊達拉置於社會頂層的巨魔等級制度,使得其他各個階層都獨立了出去。每走出去一個部族,就意味著贊達拉的勢力被削減了一分,但贊達拉部族還是高傲而大度地放任他們離開——就像拋棄不聽話的小孩一般,想象著待到他們意識到自己年輕氣盛的叛逆有多愚蠢時,自然會回來乞求……

乞求贊達拉的原諒。

沃金被房間中的一聲咆哮驚醒,驚訝地發現臉上的面具已經沒了蹤影,眼皮上還留有幾根蛛絲。空氣中溢滿了雪的氣息。他坐起身來,環抱膝蓋定了定神,隨後穿上衣服走出門去。庭院中身著絲綢或是皮革的武僧們正在受訓,沃金繞開他們,徑自走向山間。

贊達拉和魔古族都對攀登山峰不屑一顧,而沃金從心底要求自己一定要抵達他們無心抵達的高度。他忽然想到,他們篤信自己並不需要攀上高峰,若是用熊貓人的思維方式來解釋,便是因為他們確信自己已經在人生中達到了平衡。

自我陶醉注定了他們的命運。

上山的路走了大約四分之三,他遇到了正等他的人類。“即便陷入了沉思之中,你行動起來也是悄然無息。”

“但你還是探到了我的行蹤。”

“我在這一帶已經待得太久了。我習慣了聽聲辨位。你本身絲毫沒弄出聲響,但我從周遭事物的波動中聽出了你的到來。”人類面帶微笑,“昨晚沒睡好?”

“煎熬了一整晚。”沃金舒展了一下背部,“你呢?”

“我睡得好極了。”提拉森從腳下的石塊上起身,走上眼前這條羊腸小道,“自從同意了你那個基本上屬於自殺行為的計劃之後,我睡得格外好。這可真讓人驚訝。”

“這也不是你的第一次自殺行動了。”

“姑且算是如此吧,但我的理智不得不對這次行動表示嚴重懷疑。”

提拉森已經看不出任何跛腳的模樣了,同時他的心中除了還有悔恨作祟以外,也再沒有其他什麽異樣。這讓巨魔倍感欣慰。“這趟旅途將會讓你的生存技能大放光彩。”

“狗屁的生存技能。”人類回頭望了一眼,目光銳利,“你也看到了我是怎麽從神龍之心逃脫的。我是跑出來的。”

“不,你是爬出來的。”沃金張開雙手道,“你做了求生所必須要做的事情。”

“我是個懦夫。”

“如果和手下的人一同抗爭死亡也算是懦弱的話,那每一個將軍都是懦夫。”巨魔搖搖頭,“再說了,你也不再是那個人類了。那個人沒有胡子,而且還染了頭發。那種危急時刻,在身邊的人還需要他的時候,他是絕對不會獨自逃走的。”

“但我逃走了,沃金。”提拉森大笑起來,卻並非因為這個笑話,“至於我的胡子和這頭任其生長的天然發色,是因為自從我與死亡擦肩而過之後,就不想再自欺欺人了。現在的我已經很了解自己,了解我是什麽,了解我是誰。現在的我無所畏懼,不會再逃避了。”

“但是,我恐怕還是不會讓你跟著一起去。”

“那你為何帶上了老陳?”

沃金胸中泛起些許怒意。“老陳不會逃跑。”

“我明白,我也並非主張逃跑。”人類嘆了口氣,“但就是因為他不會逃跑,所以我認為他不該去。有些武僧已然成家,而我孑然一身,我不知道你……”

沃金搖搖頭道: “她會理解的。”

“老陳有一個侄女,還有雅麗亞需要照顧。坦白地說,對於我們即將展開的行動,他看得有點太開了。”

“之前發生了什麽?”

他們繼續向上攀登。一路上,人類把農莊裏發生的事情巨細無遺地描述了一遍。沃金完全能夠理解。不過若是他的話,會選擇最先向沉默者下手。因為他沒有卸下裝甲,這意味著他將是最難對付的一個。而另外那兩名戰士,也就僅僅只是戰士而已。談話中,沃金還了解到那群巨魔的頭領並非戰士。

人類實施的正是沃金也會采取的手段,其中的緣由亦是一樣。關鍵就在於要想辦法困住敵人。不僅僅是讓他們無法加入戰鬥,更要學會利用痛苦和恐懼,讓他們陷入全面癱瘓。

可是,當他大致了解了提拉森的全盤所為之後,也明白了老陳那異乎尋常的沉默。許多身赴戰場的人們都會對自己的行為不忍卒視。人們總是把戰爭定義為關乎勇者的英雄故事。故事總是跳過了其中的慘烈部分,通篇都在贊揚將士們在壓倒性的劣勢之下表現出的勇氣與剛毅。千百首歌謠都在傳誦某位勇士以一人之力牽制上千名惡敵,而那些逝者,卻連些許追思都無法得到。

老陳就是那種總是會美化戰爭的人,因為戰爭一直以來都與他保持著某種距離。這並不說是他從未受到過威脅,而是他通常都將自身的情緒釋放得很好。但對於每一個鬥士而言,誰要是一直置自身安危於不顧,誰就是瘋了,或者就等於把自己扔到敵人面前任憑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