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不滅者的回憶 第三十三章 若寒。摯友(第2/6頁)

而就在若寒躊躇的這個瞬間,Naya已湊了上來,在她的唇角輕輕一點。

Vissis昏暗的燈光下,小酒保仍在吧台裏自顧自地洗拭酒杯,而就在他的身後,紅眼睛少女親吻了綠眼睛女子,盡管只是輕輕一吻,盡管只是短暫一瞬。並且,沒有人發現。

這是一種異樣的感覺,與牢固的承諾不同、與被保護的安全感不同,這是她從未感受到的感覺,此刻,內心的黑暗面與貪婪欲望被盡數喚醒,一切似乎皆有可能。然後她發現自己在顫抖,目光渾濁,手指冰涼。然後她發現這名強吻自己的少女,正露出無邪的微笑,如同這一個過程本身,是無罪的,恣意的,自由的。

紅發少女笑了笑,扔下目光遲滯的若寒,轉身離去。她不等身後的女子開口說出任何語言,便推開酒吧大門,獨自走入黑暗的城市。

午後。Vissis生意冷清,寥無顧客,大多數酒客此時正在城市的四下角落裏勞碌不止。小酒保斷續哼著小曲,透過一只茴香酒瓶費力讀報,他總喜歡把量詞念得特別響亮。若寒已忘記自己是第幾次嘲笑他的可笑發音,順手拿起瓶氣泡酒,推開門,坐在門口的台階上觀賞巷子裏的來往行人,或者說,是等待路人走過她的視野。日光仍然軟弱無力,有時盯著腳下的淡薄影子,若寒會無比懷念那些在雲間的日子,那裏才有真正的陽光,真正的天空。現在,只有在為數不多的數個深夜裏,她才能在夢境中重返雲間,對於她,這種體驗已成為一種奢侈。

一駕貨運馬車緩緩地駛近來,工人們卸下石膏與木板,搬入隔壁的藥店。有人向她點頭致意,若寒回以微笑。隨著琉桑的地下交易越來越活躍,與之沾邊的藥店自然受益匪淺,原先老舊的磚墻被敲除,招牌周圍添上霓虹彩燈,店門粉刷得煥然一新,此時,兩名工人正小心翼翼地搬動一面巨大的玻璃,那是藥店未來的櫥窗玻璃,價格昂貴。

突然,巷子拐角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一個窈窕身影首當其沖,駕著機械馬疾馳而來,遠遠落在她身後的,是數名大聲叫嚷的追兵。騎手頭戴足以遮蔽面龐的巨大風帽,赤紅鬥篷隨風飄逸,向Vissis直沖而來。藥店搬運工眼看避閃不及,哐嘡!他們拋下手中的平板玻璃閃到一邊,後者則跌到街上摔得粉碎,若寒看得目瞪口呆。

“不上來和我兜兜風麽?”騎手拉緊韁繩,摘下風帽的一角,竟是Naya的笑臉。然而,不待若寒回應紅眼睛少女的輕佻招呼,身後便已響起了追兵的蹄聲,“呀,居然還沒甩掉!我們晚上見!”話音未落,Naya胯下的機械馬便踩著滿地的玻璃碎渣絕塵而去,留下身後大聲呼喝的皇家衛士們繼續緊追不舍。

少女不時便消失在小巷拐角,望著那窈窕颯爽的身影,若寒不禁唏噓感嘆。這少女身上有一種原始的生命力,她與生俱來地熱愛這片土地,不為這座無光的世界而心感遺憾,亦不為虛假偽造的真相感到悲傷。這是多麽神奇而絕望。或許,一切皆因她未曾知曉這一切的真相;或許,一無所知的愚昧,才是最好的滿足。

夜晚。Vissis喧囂如常,若寒正向一位老婦人述說金錢斑之葉與致命痢疾的夢境,Naya出現了,她身著一身獵裝,兜著風帽,鮮紅雙瞳第一時間在人群裏找到了若寒,獻上無聲的微笑。這天,Naya並未起舞,她徑直走來,遞給老婦一枚金幣,作為打斷述夢的補償。

“親愛,我對你有話說。白日落跑的時候,我發現獨自嬉玩的自己是那麽孤單,我需要你。”

“落跑?你為何要逃跑?你本是公主。”

“我偷下一具皇家衛士的坐騎,引得整個分隊的衛士前來追捕,多麽刺激!”

“何苦呢,你的父皇不會承擔不起一具機械馬,若想得到,只須開口。”若寒的語言有幾分揶揄。

“你不明白,”Naya真誠地解釋道,“若被衛士們知曉我的真實身份,他們絕不敢妄加追捕,這該多麽乏味呐。”

“我本以為,皇族們只喜坐上華貴的馬車,招搖過市。”

“想必你對公主出門的諸多禮數一無所知,備車、馬夫、隨行衛士以及去向、行蹤,一條不能少,何其心煩!”Naya長籲一聲,“還得不時想辦法擺脫嚴格的宮廷教師,以及那些討厭的宗教歷史與科學知識!有時我羨慕平凡的市民們,我以為,他們才擁有真正的自由,跨上馬,一走了之,多麽自在快意!”

“尊貴的公主,你對市民們所承擔的生活重負,還了解得太少。”若寒勉強笑笑,“自由是一種權力,權力的大小決定自由的範圍與程度。擁有權力者,便如得到自由者一般,不知失卻自由的痛楚與屈辱。”

“我不是你尊貴的公主,就叫我Naya吧。”Naya回答道,“‘權力越大,責任越大。’這是老師的教導,請放心,我時時銘記於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