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3/4頁)

第三天一早,傑爾和蜥化人再度踏上北上的路,在雨霧和潮濕的森林裏沉重而緩慢地前進。到了中午,他們就進入了高峰。山區既陰暗又崎嶇,層巒疊嶂,分峙於銀河兩岸,河水從鴉角山下高處林地奔流而下。兩人爬到一半,已經被附著於巖石上的迷霧吞噬,等到夜幕逐漸低垂,他們終於站在一處懸崖上,俯瞰丹非阿蘭要塞。

丹非阿蘭是一個類似城堡的不規則大型建築,有城墻、塔樓、瞭望台和胸墻。當要塞從雨中出現在他們面前時,整體外觀看起來灰暗陰沉,傑爾心想,就算是天氣最好的時候也是這樣吧。兩人默默無言,在林間跋涉,高大的蜥化人拖著腳被捆住的谷地人,穿過懸崖上的灌木叢,進入濕漉漉的營區。地精獵人和仆人越過他們在泥地上來來往往,各自罩著鬥篷,拉緊風帽,抵禦著壞天氣,內心懷著各自關心的事。沒有人質疑他們。沒有人看他們第二眼。他們越過石頭城垛和走道,越過城墻和砌道,下了樓梯後穿越大廳。夜漸漸深了,光線也消失了,傑爾覺得仿佛整個世界都將他包圍起來,把他跟外界隔絕開來。他能夠聞到一股惡臭,來自密閉的牢房和人的身體。生命在這裏機械化地被消磨著,他感到一陣寒意。生命被鎖在這些墻裏,逐漸被遺忘。

一個巨大的塊狀建築出現在他們眼前,窗子不過是小小的狹長裂縫,厚重的門包覆著鐵皮。他們進入這個建築,周遭一片寧靜。

“監獄,半精靈人,嘶。”傑爾聽到蜥化人對他低聲說道。

他們穿過如迷宮般的漆黑走廊和有許多道門的門廳,門上鉸鏈都已生銹,滿是蜘蛛網,顯示許久不曾有人來過。隨著他們經過一排一排的門,他愈看愈心寒,愈看愈空虛。腳下靴子篤篤的回音在一片寂靜中沉悶地響著,他耳裏只隱約聽到金屬碰撞和石頭雕鑿的聲音。傑爾憂郁地察看身邊的墻壁。我要怎麽離開這裏?他在內心無聲地自問。我要怎麽找到出路?

前方走廊有火炬發出閃光,一個穿著鬥篷的小小身影映入眼簾。是個地精,又老又殘,蠟黃的臉因為某種不知名的疾病而破了相,可憎的面目讓傑爾退避三舍,拉扯綁住他的皮繩。史塔西斯走向那個地精所在的位置,向其貌不揚的那人鞠躬,用手指比了一些密語。地精以實際行動回應,他伸出變了形的手,要他們跟他走。

他們往監獄更深處走去,外面的光線被層層石墻擋住,只有火炬幫他們指路,在黑暗中燃燒著,冒著煙。

最後他們停在一扇跟之前所走過的數以百計的門一樣的門前,地精粗魯地轉開金屬插銷,猛地拉開螺栓,接著是一陣刺耳的聲音,沉重的門被打開了。史塔西斯回頭看看傑爾,拉著系繩,帶他進入前面的房間。這是一間狹窄的牢房,除了角落一堆稻草和門口一個木桶之外,裏頭空無一物。對面石墻上只有一個小小的縫讓外面的光線透進來。

蜥化人轉身,切斷綁住傑爾雙手的繩子,拿掉塞住他嘴巴的東西,粗魯地把傑爾推到稻草上。

“這是你的了,嘶,半精靈人。”他發出嘶嘶聲,“這裏是小朋友的家,直到你把魔法告訴我。”彎曲的手指指著他身後駝背的地精。“你的獄卒,半精靈人。他是我的人,嘶,還聽命於我的人。他是啞巴,嘶,又聾又啞,魔法之歌對他無用,嘶。他會給你東西吃,照料你,嘶。”他頓了一下。“如果你不聽話,也會傷害你,嘶。”史塔西斯說話時,地精將傷殘的臉面向谷地人,但是卻看不出那張臉之後在想什麽。傑爾冷冷地掃過。

“說出我想知道的事,嘶,半精靈人。”蜥化人突然低聲說道,“告訴我,嘶,否則就別想離開這個地方!”

冷冷的嘶聲在小房間裏回蕩不已,黃色的眸子深深望進谷地人眼裏,然後史塔西斯就轉身離開牢房。地精獄卒也跟著出去,彎曲的手握住門閂,將門緊緊關上。

獨自一人蜷縮在黑暗裏,傑爾一直在聽著,直到他們的腳步聲消失為止。

他一動不動地坐在牢房裏,想著他現在的處境變得有多絕望。腐爛的腥臭味一直攻擊他的鼻子,連同無情踐踏著他的那心死的感覺,讓他內外交迫。他現在害怕了,怕到不敢思考。自從他拋下穴地谷的家、逃離搜尋他的地精獵人後,一直以來都沒有出現過的念頭,現在第一次出現在他腦海裏。

你會失敗的,它低聲說道。

如果他想要的話,他可以哭出來,但不知怎麽地,就是沒有眼淚。說不定是因為太害怕了。他強迫自己去想如何逃出這個地方。天無絕人之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定下心來。在這樣的情況下,蓋瑞·賈克斯會怎麽做?或者是史蘭特呢?史蘭特總有辦法活下去,他是一個生存者。就連羅恩·利亞也會想出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