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靈思風仔細地打量著床鋪。這張小床看上去還行,是一種夾了焦糖的太妃糖做的,不過他更情願把它吃下去,而且有人似乎已經這麽做過了。

“有人吃了我的床。”他說。

“我喜歡太妃糖。”雙花辯解道。

“當心點兒,不然仙子會把你的牙全拿走的。”

“不,那是精靈。”斯外爾斯的聲音從梳妝台上傳來,“精靈拿牙齒。還有腳指甲。精靈們有時候很難相處。”

雙花重重地在自己的床沿上坐下。

“你搞錯了。”他說,“精靈又高尚又美麗又公正,而且很有智慧;我敢肯定我在什麽地方讀到過。”

斯外爾斯同靈思風的膝蓋骨交換了一個眼色。

“我猜你想到的是另外一種精靈。”地精緩緩說道,“我們當地的精靈有點兒不同。當然我不是說它們脾氣不好,”他趕忙加上一句,“反正,如果不想用帽子把自個兒的牙裝回去,千萬別說它們脾氣不好。”

一聲輕響,是奶油杏仁糖做成的房門打開的聲音。與此同時,從小屋的另一頭傳來微弱的叮當聲,仿佛是一塊石頭盡量輕手輕腳地砸在麥芽糖窗戶上。

“那是什麽?”

“哪一個?”

一根大樹枝“砰”地擊中了窗台。斯外爾斯一面高呼“精靈”,一面“刷”地溜到房間盡頭,消失在一個老鼠洞裏。

“我們怎麽辦?”雙花問。

“驚慌失措?”靈思風滿懷希望地提議說。一直以來,他都把驚慌視為求生的最好方式。他的理論是這樣的:過去,在面對長著獠牙的餓虎時,人可以輕而易舉地被分成兩類,一類是驚慌失措的,另一類是站在那兒說“多麽高貴的猛獸啊”和“到這兒來,小貓咪”的。

“那兒有個碗櫃。”雙花指了指夾在墻壁和煙囪之間的小門。他們連滾帶爬地擠進甜美而帶著黴味兒的黑暗中。

外頭的巧克力地板“嘎吱”一聲響。有人說:“我聽見有人說話。”

另一個人回答道:“嗯,在樓下。我想是那些‘蒙蔽兄弟會’的家夥。”

“你不是說我們已經甩掉他們了?”

“嘿,你們倆瞧啊,這地方能吃!這兒,看,這兒能——”

“閉嘴!”

嘎吱聲越來越多。樓下,一位“神聖先知”從窗戶上的破洞摸黑爬進屋裏,盡管動作小心翼翼,可還是踩到了躲在桌下的“蒙蔽兄弟”的手指,引來一聲壓抑的尖叫。魔法突然“噼裏啪啦”地四處濺開。

“該死的!”屋外的什麽人喊道,“他們抓住他了!快上!”

更多的嘎吱嘎吱,然後是一片寂靜。過了一會兒,雙花說:“靈思風,我想碗櫃裏有把掃帚。”

“哦,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那把掃帚上有把手。”

下邊傳來一聲尖利的哭喊。那是一個巫師想打開行李箱的蓋子。餐具櫃那頭的破碎聲則宣告“天啟法師的不破會”也加入了這場混戰。

“你猜他們在找誰?”雙花低聲問。

“不知道。我想還是不知道的好。”靈思風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也許你是對的。”

靈思風小心翼翼地推開門。房間裏空空如也。他躡手躡腳地走到窗前,往下一看,正好和“午夜兄弟會”的一個兄弟面面相覷。

“他在那兒!”

他趕緊抽身往樓梯跑。

樓下的情景簡直無法形容,不過這樣的陳述在奧拉夫·昆比二世治下可是判死刑的大罪,所以我們最好還是試著形容一下。首先,所有巫師都想要照亮戰場,他們放出了各種火焰、火球和魔法光彈,這些東西加在一起,把一樓變成了一個脈沖燈生產車間裏的迪斯科舞池:每個人都想找一個既能監視整個房間又不會受到攻擊的位置,並且所有這些人都拼命想要離行李箱越遠越好,至於行李箱,它已經把兩個“神聖先知”堵到了一個角落裏,同時對任何敢於靠近的人使勁撲騰蓋子。不過還是有一名“午夜兄弟會”的巫師剛好向上瞄了一眼。

“是他!”

靈思風往後一跳,有什麽東西撞到了他身上。他慌忙回頭一看,發現雙花正坐在掃帚上——而掃帚正浮在半空中。

“肯定是女巫忘了拿走!”雙花道,“一把真正的魔法掃帚!”

靈思風有些遲疑。掃帚的尾巴不斷噴射第八色的火花,再說他恨高空,幾乎比恨其他任何東西都更厲害,不過其實他最恨的還是看見一打怒氣沖沖的壞脾氣巫師追著自己沖上樓梯,而這件事正在發生。

“好吧,”他說,“但是,得由我來駕駛。”

他一腳飛出,靴子踢中一個正念著束縛咒語的巫師,然後縱身躍上掃帚。掃帚搖搖晃晃地沖下樓,接著整個翻轉過去,害靈思風同一個“午夜兄弟”來了個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