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臨近邊緣(三)(第3/7頁)

死神咧了咧嘴,除此之外,他那張全是硬邦邦的骨頭的臉做不出任何表情。他繼續幹自己的事,磨刀石“霍、霍”地擦著利刃,很有節奏感。

“我派給你個任務。”命運之神說。他的話音飄過死神的大鐮刀,句子裏的元音和輔音立刻被幹凈利落地分割開來,像兩條綢帶一般飄動著。

我今天的任務夠多的了。死神的聲音像中子金屬一般沉重,白色瘟疫正在瑟尤多波利盤桓。

我必須去那兒,把鄉親們從病魔手中救走。百年不遇的瘟疫啊。

我得去那兒的街上走走。這是我的工作。

“我指的是那個矮子流浪漢和那個討厭的巫師。”命運之神輕輕地說,在死神穿黑袍的身影旁邊坐下,低頭凝視著一顆遙遠的多棱面寶石——如果從這個超越空間的有利地勢看下去,碟形宇宙便是這個樣子。

磨刀聲停止了。

“他們倆幾小時之後就要死了。”命運之神說,“命中注定。”

死神聳聳肩,又開始磨他的刀。

“我以為你聽到這些會很高興。”命運之神說。

死神聳聳肩。如果有誰看上去只是一副骨頭架子,聳肩就會成為一種非常有表現力的動作。

我確實曾經不遺余力地追趕過他們。有那麽一次。他說,但是,後來我想。所有人早晚難逃一死。萬物皆有終了之時。他們偶爾能把我趕走。但始終無法否定我的存在。我問我自己。有什麽可擔憂的呢?“同樣,誰也騙不了我。”命運之神狠狠地說。

我聽說是這樣。死神說,仍然咧著嘴。

“夠了!”命運之神跳著腳大喊大叫起來,“他們死定了!”隨後,他消失在一片藍色火焰中。

死神自己點了點頭,接著忙手上的活計。幾分鐘以後,刀刃似乎確實令他滿意了。他站起來,把大鐮刀對準椅子邊上點著的有毒的粗蠟燭,熟練地掄了兩把,火焰被切成三段明亮的銀條。死神咧了咧嘴。

不一會兒,他就在給自己的白馬上鞍子了。馬養在死神小屋後面的馬棚裏。它沖他友好地噴著鼻息;雖然長著一雙深紅的眼睛,肚腹上的皮毛像浸了油的絲綢那樣滑,它畢竟還是一匹有血有肉的真馬。說實話,它受到的待遇,比碟形世界大多數馱貨牲口得到的要好得多。死神對它並不是不仁慈,他幾乎沒有體重,而且,就算他騎回來的時候鞍袋塞得鼓鼓囊囊的,那些東西也幾乎沒什麽重量。

“這麽多世界!”雙花說,“太神奇了!”

靈思風“哼”了一聲,繼續小心翼翼地在這間滿是星星的房間裏走動。雙花走到一台精密復雜的天體儀旁邊。天體儀中心是一套完整的“大阿圖因-巨象-碟形世界”系統,由銅鑄成,鑲著小寶石。圍繞這個系統,各種星球在銀絲線上滑動。

“太神奇了!”雙花又說。他身邊的墻壁上是用閃著磷光虹影的小珍珠籽拼出來的星座,綴在漆黑的天鵝絨制成的大掛毯上。這景致,使得屋內的人感覺自己仿佛在星際深淵裏飄浮。很多圖表架上展示著大阿圖因的畫像,都是從邊緣圍欄不同位置對他進行的描繪。畫面上的巨龜大小不同,然而同樣氣勢磅礴,連甲殼上的點點凹洞都刻畫得細致入微。雙花盯著巨龜,眼神迷迷蒙蒙的。

靈思風心裏擔心極了。最讓他提心吊膽的莫過於屋子中間掛著的兩套衣服。他不安地打量著它們。

衣服看上去是由上好的白色皮子制成的,周身懸掛著帶子、銅噴嘴,還有其他一些非常罕見的可疑的裝置。褲腿直接連著高筒厚底靴,胳膊的部分套著又大又有彈性的長手套。最奇怪的要算那個巨大的銅頭盔,看樣子肯定應該扣進脖子部分的硬領裏。這個頭盔幾乎起不到保護作用,只要有一把輕劍,就算沒有砍中正面那個荒唐的小玻璃窗口,也能毫不費力地把它劈開。每個頭盔頂上都插著一束白色羽毛,不過這對改進它們的整體外觀沒有絲毫幫助。

靈思風對這兩套衣服的用途有了一點模模糊糊的看法。

衣服前面擺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堆放著天體圖表和寫滿數據的羊皮紙。穿這兩套衣服的人,靈思風猜想,一定是要勇敢地走向前人不敢去的地方——當然,有些不幸的水手也許早已去過,不過他們自然不算。想到這裏,靈思風心裏不僅僅是模模糊糊的看法了,還多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轉過身來,發現雙花正以一種若有所思的眼神望著他。

“不……”靈思風急急地喊了出來。雙花沒有理會。

“女神說了,有兩個人要被發射出世界邊緣。”他的眼睛亮閃閃的,“還有,巨怪蒂錫思也說過,下去的人需要防護的東西。克魯爾人已經做出來了,這些衣服是太空鎧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