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

新任奔流城伯爵氣得渾身發抖。“我們被欺騙了,”他聲稱,“這家夥不老實!”他指著艾德慕·徒利,粉紅的唾沫噴了對方一臉,“我要砍他腦袋!我是奔流城伯爵,根據國王的授權狀,我——”

“阿蒙,”他老婆制止道,“隊長大人知道你的授權狀。艾德慕爵士知道你的授權狀,馬房小弟也知道你的授權狀。”

“我是伯爵老爺,我要他腦袋!”

“我犯了什麽罪呢?”艾德慕人雖消瘦,卻比艾蒙·佛雷更有伯爵的氣勢。他穿加墊緊身紅色上衣,胸前繡有一條騰躍鱒魚,外加黑靴子和藍馬褲,棗紅頭發剛剛修剪清洗過,火紅的胡須也修得整齊。“你們怎麽說,我就怎麽做。”

“噢?”自奔流城開城投降以來,詹姆·蘭尼斯特就沒闔過眼,此刻他腦袋裏如有重錘在敲,“我可沒叫你放走布林登爵士。”

“你要我獻城投降,又沒讓我獻出我叔叔。你自己的人看守不嚴,難道還怪到我頭上嗎?”

詹姆沒心情做口舌之爭:“他到底在哪裏?”他讓怒火滲入了聲調。士兵們搜了奔流城三遍,沒有布林登·徒利的半點蹤影。

“他沒告訴我上哪兒去。”

“而你絕口不問。好吧,他怎麽逃走的?”

“魚會遊泳唄,黑魚遊得特別快。”艾德慕露出勝利者的微笑。

詹姆陡然升起一股沖動,很想用金手打爛對方的嘴巴,少幾顆牙齒,他就不會那麽傻笑了。就一個余生都要當俘虜的人而言,艾德慕表現得太沾沾自喜。“凱巖城下,有種密牢,剛好能裝一個人,緊得跟板甲一樣。在牢裏,你既不能翻身,也無法坐起來,甚至當老鼠啃你的腳趾頭時,你連摸也摸不到。怎樣,你願意重新考慮你的回答嗎?”

艾德慕的微笑果然消失了:“你向我保證,將……將遵照公爵的標準,以禮相待。”

“我會信守承諾,”詹姆說,“在密牢裏嗚咽著死去的,不僅包括許多比你高貴的騎士,還有許多伯爵公爵,如果我記得不錯,甚至有一兩位國王呢。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安排你老婆住在你旁邊,我可不願強行分開你們。”

“他真是遊出去的。”艾德慕郁悶地坦白。他有他姐姐凱特琳的藍眼睛,而詹姆在這雙眼睛裏也瞧見了當初他姐姐瞧詹姆時的嫌惡。“我們打開水門的鐵閘,沒有全開,只升起三尺左右,在水底留下縫隙,表面看來卻沒變化。我叔叔是個遊泳健將,天黑之後,他只身鉆過水底的尖刺。”

接著他用同樣的方式通過了我們的攔江堤壩。無月之夜,厭倦的守衛,一條黑魚順著黑色的河流靜靜地遊向下遊。尤爾或魯特格爾或他們的部下最多聽到一點水聲,只當烏龜或鱒魚作怪。艾德慕是存心的,他無端磨蹭了大半天,才降下史塔克的冰原狼旗,表示降服。結果在城堡易主的混亂中,直到第二天清晨詹姆才得報說黑魚失蹤了。

他走到窗前,望向外面的河流。這是個明媚的秋日,陽光在水面閃耀。黑魚多半遊出十裏格遠了。

“必須抓住他。”艾蒙·佛雷堅持。

“他跑不掉,”詹姆嘴上這麽講,心裏卻沒那麽肯定,“我已派獵人和獵狗去找。”南岸的搜索由亞當·馬爾布蘭爵士負責,北岸由雨林的德莫特爵士負責。他本想讓本地的三河諸侯參加,但凡斯、派柏這類人大概只會幫倒忙,協助黑魚逃亡吧。總而言之,詹姆不抱太大希望。“他躲得了一時,”鐵衛隊長最後說,“躲不了一世。”

“萬一他回來搶我的城堡怎麽辦?”

“你有兩百衛兵呢。”就守衛這座城堡而言,兩百人太多,但艾蒙老爺的統治危機四伏。幸虧他無須擔憂如何供養這批人,黑魚正如其宣稱的那樣,在奔流城內儲備了充足補給。“布林登爵士給我們造成那麽大麻煩,我懷疑他還會不會回來自投羅網。”但他有可能落草後帶一大票土匪回來。黑魚的戰鬥精神不容置疑。

“這是你的家堡,”吉娜夫人告訴丈夫,“你必須親自保衛它。如果做不到,就一把火燒了,逃回凱巖城去吧。”

艾蒙老爺揉揉嘴巴,他的手因酸草葉的關系又紅又黏糊糊的。“那當然,那當然。奔流城是我的,沒人能從我手中把它奪去。”他給了艾德慕最後一個懷疑的眼神,隨後被吉娜夫人從書房裏拉走了。

“你還有什麽話想對我講嗎?”兩人獨處後,詹姆問艾德慕。

“這是我父親的書房,”徒利驕傲地說,“他坐在這裏統治三河流域,睿智而威嚴。他喜歡在窗前辦公,因為那兒光線最好,只需稍微擡頭,河上風景便一覽無余。當他眼睛累了,便叫凱特琳來念文件。小指頭和我曾在門邊用木塊搭了一座城堡。弑君者,你永遠也想象不出我看到你待在這間屋子裏心中有多麽厭惡,你永遠也想象不到我有多鄙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