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曦(第4/8頁)

“放手。”馬林爵士用力掙脫開來。

“你們的請願我都聽到了,”瑟曦道,“我兒子年紀雖小,但他熱愛七神。你們會得到他和我的庇護。”

額上文七芒星的男人渾不在乎。“戰士庇護我們,”他說,“而這位胖胖的小國王什麽也沒做。”

馬林·特林的手伸向劍柄,但瑟曦及時制止了他亮兵器。身處麻雀的海洋裏,她只有兩位騎士。她看見了棍子、鐮刀、木棒、短棒、斧頭等等。“不成體統!怎能在聖地裏動粗,爵士?”你這大白癡,把眼前的家夥砍翻,我們三人頃刻間便會被五馬分屍。“畢竟,我們都是聖母的子孫,來吧,總主教在等我們。”她越過群眾,待要走上石階,卻被一群武裝的男子擋住去路。他們身披鎖甲和煮沸皮甲,還有幾件零散的、打凹了的板甲。有的握長矛,有的拿長劍,大部分人裝備著斧頭,所有人都穿縫有紅色星星的漂白外套。其中兩位傲慢無禮地將長矛交叉,不準她向前。

“你們就是這麽迎接太後陛下的嗎?”她質問,“行行好,托伯特和雷那德在哪裏?”這兩人不大可能錯過這個奉承她的好機會啊。托伯特尤其喜歡誇張地跪下來吻她的腳。

“我不認識您說的這兩位,”外套縫有紅色星星的男人回答,“不過只要他們身在教會,總歸是服務七神。”

“雷那德修士和托伯特修士都是大主教,”瑟曦難以置信地說,“你們竟敢阻擋我,待會有得瞧了。怎麽,你們真打算禁止我進入貝勒大聖堂嗎?”

“陛下,”一個駝背灰胡子說,“我們歡迎您,但您的隨從們必須解下劍帶。遵照總主教大人的命令,武器不能帶進聖堂。”

“即便在國王身邊,禦林鐵衛的騎士也無須解除武器。”

“國王身邊,國王作主,”這位上年紀的騎士回答,“但這裏是教會的殿堂。”

瑟曦臉上掛不住了。只消吩咐馬林·特林一個字,就能送這駝背去會他的諸神。不,這裏不行,現在還不行。“在外面等著。”她簡短地吩咐禦林鐵衛,獨自走上階梯。長矛手拿開武器,另兩個人頂住門用力推,大門嘰嘰嘎嘎地打開。

進入燈火之廳,瑟曦發現二十多位修士跪在地上,卻並非在祈禱,而是就著水桶與肥皂擦洗地板。由於他們身穿粗布袍子和涼鞋,瑟曦起初都當成了麻雀,直到其中一人擡起頭。此人的臉紅得像甜菜根,手上磨破的水皰正在流血,“陛下。”

“雷那德修士?”太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麽跪著?”

“他在搓地板,”說話的人比太後矮了好幾寸,瘦得像掃把杆,“勞動也是禱告的一種形式,尤其取悅於鐵匠。”他手握板刷站起來,“陛下,我等候您多時了。”

此人的胡子半褐半灰,修剪整潔,稀疏的頭發梳到腦後,紮成一個結,他的袍子雖很幹凈,卻有破磨和補丁。他把袖子挽到肘部,方便勞動,但膝蓋以下全打濕浸透了。他的臉棱角分明,深陷的眼睛是泥巴色。他竟然赤腳,她訝異地發現,黑糊糊的如樹根般堅硬粗糙,老繭遍布,無比醜陋。“你就是總主教?”

“正是在下。”

父親,請賜予我力量。太後依禮應該跪下,但地板上全是肥皂和汙水,她不想弄臟這件裙服。她瞥了身邊跪著的老人一眼。“我的朋友托伯特在哪兒?”

“托伯特修士正在密室中禁閉悔過,悔過期間我們只提供面包和清水。半個國家都在挨餓,他發胖至此,實是罪過。”

瑟曦今天受夠了,她要讓對方見識見識她的怒火,“你就是這樣歡迎我的嗎?拿著淌水的刷子?你知道我的身份嗎?”

“陛下乃是七大王國的攝政王太後,”對方回答,“但《七星聖經》有雲,人民向領主致敬,領主向國王致敬,國王和王後必須向七面一體神致敬。”

想強迫我下跪?哼,你打錯了算盤。“遵照禮儀,你應該穿著最得體的長袍,頭戴水晶冠到階梯上迎接我。”

“我沒有冠冕,陛下。”

她眉頭皺得更緊了,“我父親大人給了你的前任一頂無比華美的冠冕,由金絲和水晶鑄成。”

“為這頂禮物,我們替他祈禱。”總主教說,“但窮苦大眾餓著肚子,我無權把金子和水晶戴在頭上,因此賣掉了它,我還賣掉了儲藏室內其他的冠冕、所有的戒指和金絲銀絲紡織的袍子。七神創造了綿羊,羊毛已足夠為人類保暖。”

他是個瘋子。大主教們也瘋了,居然選出一個怪物來……哦,他們是被門口的大批乞丐嚇怕了。科本的線人舉報說當時盧琛修士只差九票,大門忽被沖開,麻雀們手執斧頭,舉起自己的領袖,蜂擁而入。瑟曦冷冷地瞪著小個子,“總主教大人,我們可以私下談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