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佛斯(第3/7頁)

“他每天都問起你,他——”

“你快把我惹火了,戴佛斯,我不要再聽這個私生子的事。”

“他的名字是艾德瑞克·風暴,陛下。”

“我知道他的名字。有比這更合適的名字嗎?既表明他的私生身份和高貴出身,又隱喻著他所帶來的混亂。艾德瑞克·風暴,好吧,我已經念了這個名字。你滿意了麽,首相大人?”

“艾德瑞克——”他繼續。

“——不過是個孩子!就算他是有史以來最優秀的男孩,但那也沒什麽關系。我要向國家負責。”他的手掃過繪彩桌案,“維斯特洛有多少男孩?多少女孩?多少男人,多少女人?她說到黑暗將把他們全部吞沒,永不終結的長夜;她說到預言……沸騰的海洋裏誕生的英雄,無機的石頭中孵出活生生的魔龍……她說到各種征兆和預示,統統指向我。我從沒要求過這些,就像我從沒要求過當國王一樣,但我能不能忽略她的話?”他咬緊牙關。“我們無法選擇命運,但必須……必須履行職責,對不對?偉大抑或渺小,人人都必須履行自己的職責。梅麗珊卓發誓在聖火中看到我高舉‘光明使者’,抵抗恐怖的黑暗。嘿!這個‘光明使者’!”史坦尼斯嘲弄般地哼了一聲,“它光彩悅目,我向你保證,但在黑水河上,這柄魔法劍並不比普通鋼劍給我更大的幫助。然而一頭龍,一頭巨龍足以扭轉戰局。伊耿曾站在這裏,跟我現在一樣,俯視著這張桌子。如果他沒有龍,還能夠成為‘征服者’嗎?”

“陛下,”戴佛斯說,“付出的代價……”

“我知道代價!昨天晚上,我凝視著壁爐,也看到了火焰中的景象。我看到一個國王,額上戴著烈火王冠,不停地燃燒……燃燒!戴佛斯,他的王冠正在消蝕他的血肉,將他化為灰燼。你認為我需要梅麗珊卓告訴我那是什麽意思嗎?或者需要你告訴我嗎?”國王挪了一下,他的影子灑在君臨城頭,“如果喬佛裏真的死了……一個私生男孩的生命相對於一個王國的前途又算什麽呢?”

“一切。”戴佛斯輕聲說。

史坦尼斯看著他,咬緊牙關。“走,快走,”國王最後道,“免得說話太多,又害自己被關進黑牢。”

有時候風暴實在強烈,你別無選擇,只能收起船帆。“是,陛下。”戴佛斯頷首道,但史坦尼斯似乎已忘了他。

離開石鼓樓時,庭院十分寒冷。一陣強風從東方吹來,城墻上排列的旗幟被刮得翻卷飛揚,嘩嘩直響。戴佛斯聞到空氣中的鹹味。大海的氣息。他喜愛這種氣息。一時間,只想再度踏上甲板,升起風帆,航向南方,去找瑪瑞亞和他的兩個小家夥。現在他幾乎每天都會想起他們,夜裏思念得更為厲害,心底的一部分只盼帶上戴馮一起回家。我不能這麽做。現在還不能。我當上了領主和國王之手,“人人都必須履行自己的職責”,我不能辜負他。

他擡眼凝望城墻。上千只猙獰石獸代替了普通城垛,向下俯視著他,每只都各不相同:雙足飛龍、獅鷲、惡魔、蠍尾獸、牛頭怪、石蜥、地獄犬、雞蛇及其他千種更為詭異的怪物都從城頭上冒出,仿佛生長於斯。龍則到處都是。大廳是一頭貼地躺臥的龍,人們從它張開的巨口進入;廚房是一頭蜷縮成團的龍,烤爐散發的煙霧和蒸汽從它鼻孔排出;塔樓是盤踞城頭或者振翅欲飛的龍:飛龍塔上的尖嘯藐視一切,海龍塔則平靜地凝視外海波濤。較小的龍裝飾著門洞框架,墻上伸出的龍爪是火炬台,巨大的石翼包含鐵匠鋪和兵器庫,龍尾則構成拱門、橋梁和室外樓梯。

戴佛斯常聽人說,瓦雷利亞巫師不像石匠那樣親手雕琢,而用火焰和魔咒加以形塑,好比制陶工人塑造黏土器物。現在的他不由得疑惑:難道它們就是真龍,出於某種原因而被石化?

“我在想,假如紅袍女真能讓它們復活,城堡就會立刻坍塌。房間、樓梯、家具……呵呵,還有窗戶、煙囪和廁所,到處都是龍。”

戴佛斯扭頭發現薩拉多·桑恩就在身邊:“這意味著你原諒我了麽,薩拉?”

老海盜朝他晃晃手指。“原諒,是的。遺忘,沒有。蟹島上那許多金銀財寶本來都是我的嘍,想來就令人寢食難安、疲憊衰老,假如我死的時候窮困潦倒,家裏的妻子們定會詛咒你,洋蔥大人。賽提加伯爵有許多上等葡萄酒,現在卻品嘗不到,他還有一只訓練有素、能從手腕上起飛的海鷹,一支能夠召喚海底深處海怪的魔法號角。這樣一支號角會很管用,可以用來打擊泰洛西人及其他可惡的東西。但我現在有沒有它呢?沒有!因為國王讓我的朋友當了首相。”他勾住戴佛斯的胳膊,“後黨人士不喜歡你,我的老友,聽說首相正在結交自己的朋友,是也不是啊,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