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亞(第4/5頁)

“因為她的心碎了。”

珊莎會為真愛而嘆息流淚,但艾莉亞覺得那很笨。當然,她不能這麽對艾德講,不能這麽說他的親姑母。“是有人讓她心碎嗎?”

他猶豫不決:“也許我不該……”

“告訴我嘛。”

他惴惴地看著她,“據我姑母阿莉裏亞說,亞夏拉小姐和您父親在赫倫堡相愛——”

“不會的。他愛我母親大人。”

“我肯定他很愛,可是,小姐——”

“他只愛她一個。”

“那他一定是在白菜葉子底下找到的私生子。”詹德利在後面說。

艾莉亞希望再有一粒酸果可以扔到他臉上。“我父親是個重榮譽的人,”她氣惱地強調,“而且我們又沒跟你說話。你幹嗎不回石堂鎮,讓那個女孩子敲響你的笨鐘呢?”

詹德利不予理會。“至少你父親將私生子撫養長大,不像我父親,我連他名字都不清楚。但我敢打賭,他是個臭烘烘的醉鬼,就跟我母親從酒館裏拖回家的其他男人一樣。每次她生我氣時都會說:‘若你父親在,就會狠狠揍你。’關於他我只知道這些。”他啐了一口。“嗯,如果他現在過來,也許我會狠狠揍他。我想他該是死了,而你父親也死了,所以他跟誰睡覺又有什麽關系呢?”

對艾莉亞而言,那有關系,盡管她說不出究竟是為什麽。艾德試圖為冒犯她的事道歉,但艾莉亞不想聽,她用膝蓋一頂馬兒,離開兩個男孩。射手安蓋在前方不遠處騎行。她趕上去:“多恩人愛說謊,對不對?”

“他們以此聞名天下。”弓手咧嘴笑道,“當然,他們也這樣指責我們邊疆地人,僅此而已。有什麽問題嗎?艾德是個好小子……”

“他是個笨蛋,騙子!”艾莉亞離開小路,躍過一根腐爛的樹木,踏進河床,濺起水花,對背後土匪們的呼喊置之不理。他們不過想繼續撒謊。她想逃離他們,但對方人太多,而且熟悉地形。如果鐵定被抓,逃走又有什麽用呢?

最後是哈爾溫騎到她邊上。“你想上哪兒去,小姐?你不該獨自跑開,森林裏有狼群,還有更糟糕的東西。”

“我才不怕,”她說,“那個叫艾德的男孩說……”

“對,他也告訴了我。亞夏拉·戴恩小姐。這是個老故事,我在臨冬城就聽過一次,那時跟你差不多大呢。”他牢牢抓住她坐騎的韁繩,圈轉過來,“我懷疑其中毫無真相可言。即使有,又怎樣呢?你父親艾德大人與這位多恩的小姐相遇時,他哥哥布蘭登仍在世,並跟凱特琳女士訂了婚,所以他的榮譽並未遭到玷汙。比武大會是最令人熱血沸騰的場合,也許某天晚上,某個帳篷,某次幽會,誰說得準呢?幽會,親吻,也許不止於此,那又有什麽害處呢?春天來了,至少當時他們那麽想,而且彼此都沒有婚約。”

“但她自殺了,”艾莉亞不大確定地說,“艾德說她從一座塔上跳進了海裏。”

“她是自殺了,”哈爾溫邊領她回去邊承認,“我敢打賭,那是因為悲傷,別忘記,她失去了哥哥,傳奇的拂曉神劍。”他搖搖頭,“隨它去吧,小姐,他們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隨它去吧……還有,到達奔流城後,千萬不要把這些事告訴你母親。”

村莊的位置跟諾奇講的完全一致。他們在灰石馬廄內宿營,那兒只有一半屋頂保留下來,卻已比村裏其他建築物都多。這不是村莊,只余焦石與骨骸。“這裏的居民都教蘭尼斯特殺了?”艾莉亞邊問,邊幫安蓋刷馬。

“不。”他指點,“看看石頭上的苔蘚多厚。很久沒人動過了。那兒有棵樹從墻裏長出來,看到了嗎?這地方很久以前就被洗劫焚燒啦。”

“誰幹的?”詹德利問。

“霍斯特·徒利。”諾奇是個駝背的灰發瘦男子,出生在這附近。“這是古柏克伯爵的村子,當初奔流城宣布支持勞勃,古柏克仍忠於國王,因此徒利公爵帶著火與劍殺來。三河之役後,老古柏克的兒子跟勞勃與霍斯特公爵講和,但死者已矣。”

接著是沉默。詹德利古怪地看了艾莉亞一眼,然後轉身梳理自己的馬。外面雨下個不停。“我們生火吧,”索羅斯宣布,“長夜黑暗,處處險惡,而且也潮濕得緊,不是嗎?非常非常潮濕。”

幸運傑克砍下牲畜欄當木柴,同時諾奇和梅利收集起引火用的草稈。索羅斯親自打燃火星,檸檬用大黃鬥篷扇動,直至焰苗呼號盤旋。很快,馬廄裏變得熱烘烘的。索羅斯盤腿坐在火堆前,凝視火焰深處,跟在高尚之心的時候一樣。艾莉亞觀察著他,其間他的嘴唇動了動,她覺得自己聽見他低吟“奔流城”。檸檬邊咳嗽,邊拖著長長的影子來回踱步,而七弦湯姆脫下靴子,揉揉腳掌。“我瘋了才回奔流城去,”歌手抱怨,“老湯姆從沒在徒利家那兒交上好運。那萊莎趕我走山路,結果被月人部搶了馬和錢財不說,更搭上所有衣服。谷地騎士至今還嘲笑我渾身上下一絲不掛,帶著一把豎琴走回血門。他們逼我唱過‘命名日的男孩’和‘沒勇氣的國王’才打開城門,唯一的安慰是,有三個人給笑死了!從此以後,我再沒去過鷹巢城,而且決不再唱‘沒勇氣的國王’,哪怕給我全凱巖城的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