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恩(第2/3頁)

“瞧,他們在那兒。”耶哥蕊特說。瓊恩擡眼,看到第一個攀登者出現在樹梢之上。是賈爾。他找到一棵斜倚長城的哨兵樹,便帶組員順勢而上。一個不錯的開局。我們不該讓樹延伸到此。他們已登了三百尺,卻還根本沒碰到冰墻呢。

他注視著那精悍的野人小心翼翼地從樹頂移向城墻,用冰斧短促有力地劈出一個供手抓握的口子,然後蕩過去。他腰上的繩索連著第二個人,那人仍在緩緩地往樹頂爬。賈爾一步步向高處前進,找不到落腳點時,就用尖刺靴踢出一個來。等他到達哨兵樹上方十尺,便在一個狹窄的冰台停下,把斧子掛到腰帶,取出錘子,將一根鐵釘敲入一道裂縫中。第二個人也移到了城墻上,同時,第三個人正爬上樹頂。

另兩組沒有位置合適的樹木助陣,等得不耐煩的瑟恩人很快就開始懷疑,認為他們迷路了。當他們的領頭人出現在視野中時,賈爾那組已爬了八十尺。各組間相隔二十碼。賈爾的四個人居中,右邊那組由山羊格裏格帶領,他長長的金發辮極易辨認,左邊那組的領頭人非常瘦,名叫埃洛克。

“太慢了,”馬格拿一邊看他們緩緩往上爬,一邊大聲抱怨,“他忘記那些烏鴉了嗎?爬快點,否則我們會被發現的。”

瓊恩強迫自己保持沉默。他對風聲峽仍記憶猶新,月光下跟石蛇一起攀爬的經歷讓他至今心有余悸。那天晚上,他的心好幾次提到了嗓子眼,到最後,手腿齊疼,指頭幾乎凍僵了。那還是石頭,不是冰。石頭是固體,而冰再怎麽也不可信賴。今天的長城在“哭泣”,也許攀登者手上的熱量就足以融化冰墻。巨大冰塊內部也許凍得跟石頭無異,但表面滑溜,絲絲絹流滴淌而下,寒風更吹出無數小孔。不管野人們其他方面如何,他們的確勇敢。

但他心中仍暗暗希望斯迪的擔憂是正確的。若諸神慈悲,一支正好經過的巡邏隊就能制止這一切。“再堅固的墻也不能保證高枕無憂,”從前在臨冬城上散步時,父親曾教誨他,“關鍵取決於人。”野人也許有一百二十個,但四個衛兵就足以打發他們,若幹箭矢,一桶石頭,這次襲擊就得畫上句號。

但衛兵沒有出現,別說四人,連一個都沒有。太陽向天空爬,野人們往墻上登。到得中午,賈爾那組仍遙遙領先,但他們碰上一片很糟糕的冰。賈爾將繩子繞在風蝕而成的突起上,利用它來支撐重量,不料整個突出部分卻突然崩潰,帶他一起墜落。人頭大的冰塊向下面三個人砸來,他們死命抓牢,而那些釘子也撐住了。賈爾在半空中停頓,懸於繩子盡頭。

等他們從這次災難中恢復,山羊格裏格已幾乎趕上。埃洛克的四個人仍遠遠落在後面。他們攀爬的那部分,表面看上去平整光滑,毫無雜質,覆著一層融化的冰,陽光到處濕乎乎的閃耀光芒。格裏格的那部分看起來顏色更深,有較多明顯的紋理;冰與冰互相重疊時,若接合不完美,就會產生長而狹窄的平台,及各種裂紋罅隙,甚至還有豎直的管道,經由風水侵蝕,裏面的空間大得足以躲進一個人。

賈爾很快讓他的人繼續前進,他和格裏格的組幾乎並肩而行,埃洛克那組則落後五十尺。在鹿角斧的劈砍之下,陣陣閃爍的冰晶瀑布傾瀉到下面樹林裏。石錘將鐵釘深敲入冰裏,作為繩子的支撐點,但爬了一半不到,鐵釘就用完了,之後改用角釘和磨尖的骨頭。人們一次一次又一次用尖刺靴去踢堅硬牢固的冰,以鑿出落腳點來。到第四個鐘頭,瓊恩估計他們的腿已經麻痹了。還能支持多久呢?他跟馬格拿一樣,一邊不安地注視,一邊焦急地聆聽遠處是否有瑟恩人的號角吹響。號角一直沉默,沒有守夜人的蹤影。

爬到第六個鐘頭,賈爾又超到山羊格裏格前面,他的人正將差距拉開。“曼斯的寵物迫不及待想要劍咧。”馬格拿遮著眼睛說。太陽高懸在空中,從下往上觀之,冰墻上部三分之一是水晶般的藍,反光如此絢爛,刺得眼睛發疼。賈爾和格裏格手下的八人都位於耀眼的光芒中,看不真切,只有埃洛克的那組仍在陰影下。他們在五百尺的高度不再往上爬,而是一點一點橫移,向一根豎直管道前進。正當瓊恩注視著他們緩緩挪移時,突然傳來一陣響動——如天崩地裂,似乎冰墻在抖,然後一聲驚呼。空中滿是冰晶、尖叫和墜落的人體,一塊一尺厚五十尺見方的冰從墻面上脫落,一路翻滾、碎裂、轟鳴,抹去前方的一切,直落到山腳下。冰塊旋轉著掠過樹林,滾下山坡。瓊恩忙抓住耶哥蕊特,將她拉倒,用身體掩護。一個瑟恩人臉上被一塊冰砸中,斷了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