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允許旁人進入 第一章(第5/8頁)

當時那一切是多麽愚蠢……愚蠢透頂。

整個生命被顛覆。頃刻間,失去了一切。

“傻女人!貪婪的傻瓜!”

好在沒有人能看見我真正的面容。它現在恐怕就像我那愚蠢的鄰居的臉一樣可憐。

算了,做過的事就做過了。過去的事情無法挽回。不論是狀態,也不論……不論是興致。當然,是我自己的錯。值得高興的是,紮武隆沒把我交到光明使者們手上。

他曾經愛我,我也愛過他……年輕而缺乏經驗的女魔法師不愛上突然向她投以關愛目光的守日人巡查隊的頭兒才可笑呢……

我緊握拳頭,指甲差點沒掐到皮膚裏。我拼命掙脫出來,熬過了去年的夏天。當時一片黑暗,可想而知,但是熬過來了。

現在對於過去沒什麽可回憶、可啜泣的,沒必要再企圖去猛擊紮武隆的眼睛。自從去年在我恥辱性地被俘的那一天爆發的颶風之後,他再也沒開口跟我說過一句話。我確信,最近這一百年他都不會開口跟我說話。

一輛小轎車沿著路邊緩緩駛來,輪胎發著沙沙的響聲停了下來。車不錯,是輛“沃爾沃”,而且沒沾汙水。從車裏露出一張自鳴得意的臉。這張臉打量了我一番,堆滿了得意的微笑。這人含含糊糊又慢吞吞地說:

“多少錢?”

我呆住了。

“兩小時,多少?”那個剃了胡子的白癡更確切地問。

我瞥了一眼車牌號,不是莫斯科的車。難怪。

“找妓女得往前走,白癡,”我親熱地說,“滾!”

“要麽考慮考慮,你做不做,”那個大為失望、但又試圖保住面子的白癡慢條斯理地說,“好好想想哦,我今天很大方。”

“省省你那幾個子兒吧,”我奉勸他,把手指捏得劈啪直響,“你縫針時用得著。”

我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從容地向房子走去。由於輸出力量,我感覺手掌有些酸痛。“制造汽車故障”不是難度很大的魔咒,可是我把車纏得也太狠了。那輛新“沃爾沃”車蓋上頓時蠕動著無形體的生物,甚至不是什麽生物,而是一股被破壞技術的激情所控制和聚集起來的能量。

如果他走運,只是發動機完蛋而已。如果不走運——那些資產階級的精密電器、汽化器、通風器、各種小齒輪和把汽車內臟繃得緊緊的小皮帶全都會飛起來。對於汽車內部有些什麽東西我從未感興趣過,只是略知一二。但現在對使用“制造汽車故障”魔咒的結果可是了解得非常透徹。

絕望的司機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去謾罵,已經把車開到前面去了。有意思,當他的車出毛病時,不知他是否會想起我的話?沒準兒會的。他會大喊:“死巫婆,都是她的烏鴉嘴招來的禍!”

但他甚至永遠都不可能知道,他說得多麽正確。

這想法使我很開心,但是這一天還是被破壞了,沒希望了。

上班遲到五分鐘,還有,跟母親吵嘴,加上這個坐在“沃爾沃”裏的白癡。

我一邊想,一邊走過耀眼而奢侈的商店櫥窗,將自己的影子從地上收上來——完全像條件反射似的,甚至沒有絲毫猶豫,接著就穿過一扇普通人看不見的門進入大樓。

位於“雄鷹”大樓的光明總部被裝飾成普通寫字樓的樣子。但我們的裝飾體面得多,也活潑得多。這幢大樓裏有七層居民住宅,下面是哪怕用莫斯科的標準來衡量也夠奢侈的商場。第三層比所有人認為的高一些,它就是作為守日人的府邸而這樣建造的,用魔咒掩蓋了真實形象的大樓安裝在墻磚和大理石中。那些住在樓裏的人,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些普普通通的人,他們在乘電梯時可能體驗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第一層樓到第二層樓之間的距離拖得特別長……

電梯開起來花的時間的確要比一般的情況長。因為第二層實際上是第三層,真正的第二層是看不見的,那裏是值班人員的用房、技術間和技術服務部門。我們還有兩層樓位於大樓頂端,盡管普通人當中沒有人知道這兩層樓,但是,具有相當法力的他者,則可以透過黑暗看見森嚴壁壘的黑色花崗石墻和總是用厚重嚴實的窗簾遮住的弓形窗戶。大約十年前大樓裏安裝了空調,因此在黑色大理石的背景下冒出許多荒唐的隔離系統。過去用法術來調節氣候,但是幹嗎浪費這些法術呢,電力可要便宜得多。

我曾經看到過由高明的魔法師透過黑暗拍攝到的我們大樓的照片。真是令人震撼的美景!人流熙攘的街道,街道上穿著講究的人們在走動,車流穿梭而過。一排排櫥窗……一扇扇窗戶……

一位儀態端莊的老太太從一個窗口探出頭來,另一個窗口上坐著一只貓——一只不滿的、表情陰沉的貓。動物們能感覺到我們的存在……與這些景物平行的是從特維爾大街方向進入的兩個入口,而且一個入口是敞開的,保安部一位年輕的吸血鬼正在用指甲銼磨光大門。商場正上方是一塊塊閃閃發光的黑色大理石,像斑點一樣的深紅色窗戶……最頂層的兩層樓猶如一頂石頭做成的沉重的帽子壓在大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