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赤瞳珠(7)

魂牽夢縈的丁香花的氣味彌漫開來。可是公蠣第一次對“魂牽夢縈”這個詞感到惡心。

它的臉開始變化,五官漸漸調整到正常的位置,臉上黑毛褪去,黑黃的尖牙變得整整齊齊,肥厚的嘴唇成了嬌嫩的花瓣紅唇。

它拿著鏡子照了照,似乎不甚滿意,將玉瓶之中的液體滴了一滴到嘴巴裏。

原來的怪物不見了,一個有著粉紅色花瓣一樣的嘴唇,明亮中帶著幾分挑釁和嘲弄的黑眼睛阿意,出現在公蠣眼前。

身上沾染的桂花,即使在丁香如此濃烈的香味之下,依然頑固地保持著自己的一脈清雅。公蠣在《巫要》上看到的一段內容忽然一股腦地湧現出來:雙生子於母體時,因未能同時發育,一胎被另一胎吸收甚至吞噬,易生怪胎,或三足或並趾……若巧逢腦部殘留,寄生於活胎之內,則為人傀,面目猙獰如同惡鬼,用於修煉法術,事半功倍……

阿意已經不見了,不知她去了哪裏。公蠣吊掛在房梁上,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直到身體酸痛,才艱難地下來。

(五)

回到明府,已經誤了約定的時間,明崇儼等已集中完畢,只等公蠣。

共十個人,除了明崇儼,公蠣,一個神態傲慢的瘦道士,明崇儼叫他雲道長;一個彌勒佛一樣的胖頭陀,法號圓因;一個刀疤臉獵戶,叫王大有;一個四十多歲左右的矮胖子,滿嘴臟話,名字叫做郭袋,身上叮叮當當佩戴著十數種護身符,什麽觀音菩薩、彌勒佛、桃木手串、黑玉貔貅,甚至還有一顆長長的虎牙,俗不可耐;還有一個面目黝黑、神態冷淡的老鐵匠,年紀五十上下,腰裏別著一個小皮口袋,裏面放著錘子鐵鍬等各種打鐵工具,卻是今日新來的,明崇儼介紹說他叫鐵锺,言語之間對他頗為敬重;另有王進帶著兩個侍衛。

明崇儼將十人分成三組,他、胖頭陀、王進一組,雲道長、公蠣、矮胖子一組,另一組是老鐵匠、刀疤臉和兩個侍衛。

矮胖子聽了卻不依,叫道:“奶奶的,我不愛看臭牛鼻子的臉色,換人換人!我跟鐵大一組!”自行站到老鐵匠身邊,推了刀疤臉到公蠣這組。雲道長哼了一聲,極其無禮地瞥了一眼公蠣,傲慢道:“這個廢物,我不要。”

若往日,公蠣早暴跳如雷了。但今日公蠣無心爭吵,而且畢岸既然不在,分到哪組原是無所謂的。公蠣瞧也不瞧雲道長一眼,也走到老鐵匠身後,矮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褪下手腕上一串桃木珠子塞給公蠣,挑釁一般斜眼看著雲道長,嘴裏道:“來來來,哥哥護著你。”

如此一來,第二組只有雲道長和刀疤臉,只好又調了一個侍衛過去。

理清這些,已經亥時中。明崇儼給每人發了一張簡易的示意圖,再次交代道:“時間緊迫,下面新老陣法交錯,異常兇險,我們下去後分頭行動,掃清方儒布置的機關。”

矮胖子又罵起來了:“媽的,這什麽鬼圖?老子看不懂。”說著將圖一扔。公蠣感念他剛才仗義,便替他收了起來。

明崇儼道:“祭祀的最終儀式,需在心臟位置正中舉行。我們唯一了解的參照物是祭壇周圍有三個一模一樣的山洞。必須找到這三個山洞之一,再想辦法於在明日午時前趕到這裏,阻止方儒以祭祀喚醒金蟾。午時前,切記!切記!”他指著其中一個標出的紅色圓圈,圓圈上還帶著兩個箭頭,“這個是祭壇的大致位置,共有三條通道可通向祭壇。”

刀疤臉問道:“可有山洞內結構圖?”

雲道長翻著白眼搶白道:“若要有內部結構圖,還請我們來做什麽?”胖頭陀只在一旁嘿嘿嘿嘿地笑,而老鐵匠一副冷漠的樣子,對這些爭吵充耳不聞。

公蠣覺得,濫竽充數這個詞,簡直就是為自己量身定制。此時此刻,除了慚愧、無助,還有強烈的孤獨感,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想念畢岸和阿隼。

明崇儼道:“沒有。我曾下去探過,但金蟾陣下,方位錯亂,時有移動,因此大家只能依靠經驗,便宜行事。”

矮胖子拍著腿大罵:“他媽的這該死的巫教,傳個教做個法便是了,啟動什麽金蟾陣!反了天了!害的老子兒子過生日都不能陪他!”

明崇儼微微笑道:“原來明日公子壽誕,恭喜恭喜!”對旁邊一個仕女道:“明日一早,準備一份同上月盧翰林家女兒三歲壽宴一樣的壽禮,送到城西飲馬莊郭府上。”

姓郭的矮胖子嘴裏雖然仍罵罵咧咧的,眼圈卻紅了。公蠣對明崇儼的這份周到,佩服得五體投地。

明崇儼繼續道:“金蟾陣需於今晚子時進入。我這兩年來反復推演,今晚子時,虛谷將有縫隙,可以進入金蟾陣內部。但只有一刻工夫,所以大家行動務必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