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赤瞳珠(5)

不等公蠣說話,他朝門外一擺手,對守衛在門口的王進道:“你送龍公子回去吧。”又對公蠣道:“離開洛陽,越遠越好,不要再回來了。”囑咐王進:“領紋銀百兩,贈好馬一匹,連夜送龍公子出城。”

公蠣反而急了,道:“這怎麽行?”

明崇儼堅決道:“放心,過會兒我見到畢公子,也會勸他離開。洛陽之事,你等參與於事無補,不要做了無謂的犧牲。”

公蠣對他由衷地佩服起來,心中悶悶地想,人家能官至正諫大夫,法術名震天下,原是有這份胸襟氣魄撐著呢。

明崇儼背手而立,道:“我要阻止他啟動金蟾陣。只是金蟾陣一旦啟動,原有的方位已變,下面又兇險異常……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公蠣很想說些鼓勵的話或者一些豪言壯語出來,卻不知如何開口,正在斟酌,一個侍衛急匆匆地進來,同明崇儼耳語了幾句。

聲音雖小,卻瞞不過公蠣。侍衛說的是:“流雲飛渡蘇媚被巫琇囚於地下金蟾陣,忘塵閣畢岸正前去解救。”

明崇儼說的是:“暗中保護畢岸。提醒他地下兇險,有紅水暗溪,千萬小心。”

侍衛點頭,正要退出,又被明崇儼叫住:“當日刺殺胖頭的兇手可找到了?”

公蠣屏住呼吸,凝神靜聽。

侍衛若有若無地瞟了公蠣一眼,聲音壓得更低了:“目前線索顯示,似乎是狐族所為,根源在於胖頭拿了狐族的人骨哨。”

明崇儼微微搖頭道:“不可能,他同狐族江源公子私交甚好。再查。”

公蠣如同被兜頭澆了一大桶冷水,渾身冰涼,大聲叫道:“不!”

明崇儼同侍衛皆是一愣。公蠣瞠目結舌地看著明崇儼,良久才訕訕道:“明道長,我不願做懦夫,願聽候您的差遣。”

明崇儼憐憫地看著他,眼神復雜。

一股熱血往頭上湧來,公蠣挺了挺胸,堅決道:“我願為洛陽黎民出一份綿力。”

明崇儼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頭,眼中閃出淚光道:“好,你既有此心,我定不負眾望。”抓起茶盅,大聲道:“我以茶代酒,敬龍公子一杯!”說著一飲而盡。

公蠣只覺得熱血沸騰,大聲道:“願唯道長馬首是瞻!”

(四)

公蠣從明府出來時,已經是六天後的清晨。

天氣涼爽,清風中裹著秋天果子成熟的絲絲甜味。街上一切如故,小販們挑著紅澄澄的大柿子、金黃色的秋梨,還有如阿意臉頰一樣的紅蘋果,正沿街叫賣;各種店鋪、集市依然紅火,討價還價的,說笑的,唱曲兒,一片太平安詳景象。

公蠣靠在濱河天街的一棵大槐樹上,看著街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行動定在今日晚上,七月十四子時,由明崇儼帶領,自金蟾陣虛谷進入,全力搜捕方儒。他的手裏,是明崇儼專程繪制的地下方位圖,上面標了一些關鍵方位可能潛藏的危機以及應對方式。

除了明崇儼,還有幾個裝扮怪異的人,有和尚、道士、獵戶等,還有一個混混,也不知他們到底有什麽本事。

可公蠣總忍不住心想,要是畢岸在就好了。

明崇儼不愧是聖上欽封的明道長,運籌帷幄,胸有成竹,比公蠣畢岸等單打獨鬥要周全百倍。這幾日來,他同公蠣等人同吃同住,一同研究對策,分析各種可能出現的法術,並詳細講解方儒的法術特征。

“金蟾陣有三個巨大洞穴,我們需從其一側進入,逐個破壞其布置的法術,確保金蟾不被驚動。”

“方儒善用魘術,所以要盡量避免看他的眼睛。他最為厲害的法器,叫做蛟龍索。一旦被鎖,會五臟俱焚而死。”明崇儼給每個人發了一顆腥臭的藥丸,反復交待:“地下有紅水陣,進入之前,一定要先服了這顆蝕骨丸。”

公蠣將藥丸收了起來,他有避水玨,並不害怕紅水陣。

公蠣確定那晚在離痕別院看到的確實是方儒無疑。他既然能夠順利出入金蟾陣,為何還要送自己半邊避水玨,還托自己拿木赤霄救他?

公蠣不情願地想,自己可能是開啟金蟾陣的重要祭品,否則大名鼎鼎的明崇儼也不會平白無故地將他奉為座上客。方儒那半邊避水玨,只是讓公蠣再次返回金蟾陣的一個人情罷了。

這讓公蠣有些傷心。平心說,他對方儒竟然有幾分好感。

可惜木赤霄丟失了,公蠣有些沮喪。那晚也忘記問問阿意,她是否撿到——但那晚真的不是做了一個春夢嗎?

此去金蟾陣,也不知能否活著回來。一想到這個,公蠣一會兒激情澎湃,熱血沸騰,一會兒又沮喪不安,戀戀不舍。但看那些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示弱,只有依葫蘆畫瓢說出些豪言壯語來。

替胖頭報仇,在拯救黎民百姓的使命面前,忽然變得微不足道,提起都會讓人覺得不合時宜。可這對於公蠣來說,原本是一等一的大事。若自己死在了金蟾陣中,誰替胖頭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