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冥花蠱(19)

兩人停住了爭吵,異口同聲道:“等等!”常芳上前一步,誠懇道:“對不住了,畢公子,她只是被我利用,我指使怎麽做,她便怎麽做,不過是寡婦失業的,貪圖我給的一些銀兩。再說勾引提燈人之事,男未娶女未嫁的,實在不能將過錯全部算在她一人頭上。她一介婦人,除了好色也沒什麽其他大的惡習。畢公子大仁大義,還是讓她走了吧。”

未等畢岸說話,胡鶯兒擠上來,吸著哈喇子,嗲聲嗲氣道:“畢公子別聽他的,我什麽都知道。”

公蠣還從未見過如此奇葩之人,瞠目道:“好一個花癡。”

胡鶯兒不但不害臊,反而抽空兒朝公蠣飛了一個吻,嬌聲道:“小哥哥,食色性也,愛美之心人人有之,只是他人不如我這般癡迷、也不敢明目張膽罷了。”又道:“若沒了畢公子,小哥哥湊合一下還是可以的,但如今我眼裏只有畢公子。”

畢岸不再搭理她,轉過身去查看老太爺。常芳忽然驚呼一聲,指著潭水道:“快看那是什麽?”

幾人一同看過去,只見潭水湧動,中間出現個水桶粗的漩渦來。

便是在這一扭頭的瞬間,公蠣耳邊傳來陰惻惻一聲冷笑,心頭忽然覺得哪裏有些不對,眼前一花,畢岸已經飛身上前,將老太爺從常芳的懷裏撕扯下來,接著只聽噗通一聲,常芳跳進了潭水之中。

公蠣清晰地看到,臨入水的那一刻,他臉上依然帶著冷淡的笑容,並朝公蠣擺了擺手。

水面恢復平靜,依然是連個氣泡都沒有。

公蠣震驚之極,看著潭水說不出話來。已經被阿隼扭住手臂的胡鶯兒尖聲叫道:“放開我!我知道如何救他!”阿隼遲疑了一下,松開了胡鶯兒。

胡鶯兒不緊不慢,將有些散亂的頭發重新綰上,步步生蓮,娉娉婷婷走到畢岸身前,嚶嚀一聲罵道:“這個招人煩的馬夫!”眼睛卻只管看著畢岸含情脈脈。

畢岸抱著老太爺,警惕地後退了一步。

公蠣焦急地望著死水一般的水潭,跳腳叫道:“快說怎麽救?”

胡鶯兒理也不理,嘆了一口氣,勾頭瞧著畢岸了臉,低聲癡癡念道:“我有生之年得見如此美男子,也不枉此行。”

畢岸忽然大喝一聲“拉住她!”公蠣瞬間明白過來,伸手去拉,卻只扯下一條袖子。胡鶯兒如同紙鳶一般,飄落在弱水之中。她的眼睛,始終癡癡地望著畢岸。

公蠣在那一瞬間突然明白,她的癡迷,無關情色,只是愛美而已。

(十三)

大半個時辰的工夫,陶家姑娘被燒死,黃長青、常芳、胡鶯兒三個知道實情的人投水,四條活生生的人就此魂歸西天。

阿隼自責不已,後悔沒能及時出手制止。畢岸卻道:“常芳和胡鶯兒,從一開始便沒打算活著離開。即使今日能夠帶他們回去審問,只怕結局會更加慘烈。”

公蠣已經難以用震驚二字形容。他同常芳不過幾面之交,難說有什麽交情,但就此看他墜潭自溺,心中難受之余,還有諸多的不解。對公蠣來說,吃喝玩樂以及容貌便是畢生的追求,他難以想象到底是什麽支撐常芳,他竟能面帶笑容沉入弱水潭,而不肯對從事的事情透露半個字來。公蠣想,所謂的“視死如歸”,大概就是常芳這種樣子吧。

而對胡鶯兒,除了以上感覺,還有一種突生的惺惺相惜之感——正如自己對容貌的追求,同她對男色的欣賞並無區別,只不過,只不過——她是女人,公蠣是男人而已。

一個男子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對阿隼低語了幾句,又急匆匆下山。阿隼遲疑了一陣,道:“公子,杜家村人集中在路口,非要離開村子,高陽他們攔也攔不住。”

畢岸似乎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懊惱地拍了一下額頭,急促道:“快放他們走。”

阿隼急道:“放走?那這條線索可就……”

畢岸斬釘截鐵道:“快傳命令,走留自便!”男子匆匆下去傳令,畢岸追著加了一句:“通知高陽,弟兄們也趕緊撤離!”

阿隼卻心有不甘,繼續勸說道:“要是走了,再追查起來可就麻煩了。不如下個禁令,杜家村人暫時不得離開村子,等我們查案結束,再……”

畢岸忽然怒了,道:“再耽誤下去,不定多少人葬身於此!”

阿隼一愣,道:“我去看看村裏有無走不及的老弱病殘。”飛身沖了下去。

公蠣站在一塊石頭上朝下望去,只見遠處狹窄的山路上,黑壓壓全是杜家村的村民。

畢岸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過了一盞茶工夫,阿隼滿頭大汗又回來了,道:“杜家村人已經走得幹幹凈凈,弟兄們也已安全撤離。”

畢岸終於長籲了一口氣,道:“好。”

公蠣好奇道:“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