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冥花蠱(7)

畢岸拿了根筷子伸向線頭,線頭順著筷子而上,纏纏繞繞,盤的像一小團亂發。

原來是一條細細長長的蟲子,竟然有半尺長。

公蠣看得頭皮發麻,吃驚道:“什麽東西?”

畢岸道:“這是銀線蠱,藏在花苞之中,算是蟲噬和花蠱的混合法術。”

阿隼拿了另一根筷子去捅,銀線蠱很快轉移到這邊來。但畢岸手中的那條筷子,已經出現細小的腐蝕,筷尖明顯便細了。

公蠣心下暗驚,一想到自己佩戴了好幾天,頓時渾身發癢,忍不住抓撓起來。

阿隼將筷子上的銀線蠱按入白礬水中。銀線蠱在水中蜷曲翻騰了一陣,身體抻直,漸漸不動。畢岸皺眉道:“以後這些來歷不明的東西,不要隨便戴在身上。”

公蠣不敢回嘴,小聲道:“這個有什麽危害?”

阿隼玩笑道:“你要不要試試看?說不定這顆小花苞裏也有。”

畢岸撥弄著香料,道:“這種銀線蠱是寄生在禽類體內的一種寄生蟲,經過特殊培育,可寄生在人身上。還有這幾種香料,全是有劇毒的。”

公蠣聽了,越發覺得如百蟻噬骨,無處不癢,哭喪著臉道:“完了,我肯定中毒了!”又罵胖頭:“這個死胖子,不知從哪裏弄得這麽個東西,存心害我!”

畢岸卻笑了笑,道:“這些劇毒的香料,但看來有害,但十二種放在一起,分量又拿捏得絲毫不差,剛好達到一個平衡,所以算是沒毒的,只有香氣散發出來。”

公蠣一下子釋然了,手不再四處亂撓:“早說呢。”

畢岸道:“這種將各種香料、花卉通過一定的炮制、配比發揮作用的,叫做花蠱。”

公蠣心裏惦記珠兒,起身道:“你們慢慢研究,我看看珠兒去。”

畢岸一把拉住,皺眉道:“坐下。”

公蠣急道:“你不知道,昨晚,昨晚珠兒是被人推下去的!”

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的阿隼早按捺不住,暴跳如雷:“誰讓你跟著珠兒的?要不是你打草驚蛇,怎麽會出此意外?”

公蠣也怒了:“你還講不講理?我幫人還幫錯了?要不是我,珠兒早淹死了!”

阿隼還要再說,一個人在門口探頭探腦,正同胖頭爭執。阿隼不再搭理公蠣,拂袖而去。公蠣看著阿隼的背影,委委屈屈道:“他就是看我不順眼!”

畢岸沉默了片刻,道:“阿隼說得對,有些事情,不能瞞著你。”

阿隼一走,公蠣壓力頓減,大剌剌往石凳上一座,道:“什麽東西瞞著我?我知道這幾個月當鋪有盈余,你可別想一個人獨吞。”

畢岸嘴角動了動,道:“情況很不妙。”

若是公蠣稍微用心一點,便可聽出畢岸言語之間的凝重了。可他的心思全在那些沒用的東西上,一邊留意隔壁流雲飛渡的動靜,一邊想著如何同小妖解釋自己同珠兒的關系,心裏還惦記珠兒的異狀,對畢岸的話只是下意識地點頭附和。

畢岸看到公蠣的心不在焉,微微搖頭道:“算了。”起身便走。

公蠣回過神來,道:“你去哪裏?你什麽時候帶我去找阿意?”

阿隼急匆匆沖了進來,臉漲得通紅,不知是憤怒還是沮喪,他看了看公蠣,欲言又止。

畢岸神色一凜,看著阿隼。阿隼沉重地點了點頭。畢岸沖了出去。

兩人打啞謎一般,公蠣不明就裏,連忙跟上。三人一前一後沖進了珠兒的家裏。

李婆婆見狀,麻利地收拾了東西關上大門,掛出個“歇業”的牌子來。

(六)

珠兒這次真的死了。她的臉已經完全化為骷髏,身上少量殘余的肌肉變成了暗紅色,幹巴巴地貼在骨頭上。若不是她頭發上熟悉的體香,看起來像是一具死亡多年的幹屍。

公蠣摸著她硬邦邦、冰冷冷的手,哭得極其傷心。畢岸的臉板得像一塊石板,僵硬至極,良久才道:“阿隼,去找一輛車來,並對外放出風聲,說珠兒去長安學徒兩年。將楊鼓安置在城西的福安堂。”

阿隼默默退出。公蠣哭道:“這是怎麽回事?我一個月前便發現她有異狀,可只當是眼花……”

畢岸低聲道:“退後。”

公蠣退到一邊,仍哭得像個淚人兒。

珠兒床頭的桌上,放著一個針線筐,裏面有一個做了一半的針線。畢岸翻看了一陣,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紙包,拿出個紅色蠟狀物,用火石點燃。

那東西未燃燒前稍微有些腥味,燃燒起來卻只有淡淡的煙霧。公蠣哭得鼻涕大長,淚眼蒙眬之間,忽見珠兒垂下來的右手動了一下。

公蠣不顧體面,拿衣袖將臉上的鼻涕眼淚胡亂抹了,定睛細看。

珠兒緩緩地坐了起來,輕聲笑道:“畢掌櫃,龍掌櫃,你們怎麽都在。”她用手掠了一下垂下的頭發——幹枯的手指,黑洞洞的眼窩,一動一動的下頜骨,驚得公蠣連往後跳了三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