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冥花蠱(5)(第2/2頁)

男子依然站在陰影處等著她。兩人像偷偷幽會的情侶一樣,一前一後,繼續向前走。

珠兒腳步飛快,在男子的指揮下,又開始兜兜轉轉,穿過敦厚坊好幾條偏僻巷子,躲避著巡夜的官兵,最終來到一處圍墻外。

虧得是公蠣,要是常人,早跟丟了。

男子來到圍墻下來回走了幾圈,發出的低頻音漸漸變得急促。珠兒原本呆呆站著,忽然發起抖來,面無血色,搖搖晃晃幾欲跌倒。

公蠣大急,心想若珠兒只是受男子低語的蠱惑,只要帶著她離開,說不定便好,正在思惴如何引珠兒遠離男子時,珠兒又恢復了正常。

而男子的面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月門,斑駁的木門,上面掛著一把銹跡斑斑的大鎖。男子走上前去,掏出一根細鐵絲,撥弄了幾下,吧嗒一聲,鐵鎖開了。

珠兒也不看路,直直地走了進去。這裏是個廢棄的園子,裏面的荒草足有一人來深,大叢的荊棘亂蓬蓬地擠在一起,密不透風,悶熱之極,綠蘿、冬青雜亂無章肆意伸展,將甬路遮了大半,濃厚的腐土和爛樹葉味道沖得公蠣幾乎要嘔出來。唯獨西側矗立著一棵高大的黑色槐樹,像夜叉一般俯視著整個園子。

公蠣忙走到珠兒前頭,盡量在不驚動那人的情況下發出噝噝的警告聲。被驚醒的蛇蟲鼠蟻,本來已經做好攻擊的準備,聽到公蠣的警告四處逃竄。

但這次男子卻沒有留在外面,而是跟著走了進來。

他取下了頭上遮蓋的荷葉帽,公蠣透過荊棘叢看到了他的臉。確實不是柳大,長相同柳大無一絲相似之處,臉盤腫脹,五官變形,一只眼窩烏青,像是剛在街上同人打架了一般,身形也單薄,不如柳大敦實。

珠兒這眼光,真不怎麽樣。

如今已經月底,月牙遲遲升起,也只有彎彎的一線,難以看清具體的容貌服飾。但他陰鷙的眼珠子,從腫起的眼縫裏透出的冷冷的光,讓公蠣覺得來者不善。

珠兒伸長手臂,直直地朝著大槐樹走過去,完全無視地面上荊棘叢生。公蠣只好將半截身體盤踞在珠兒的腳面上,免得她被荊棘劃傷。

珠兒一直走到槐樹跟前,額頭碰上了樹幹才停了下來。公蠣索性順著樹幹盤桓而上,纏繞在男子頭頂上方低垂的枝椏上。

男子停止了低吟。他在槐樹下走了幾圈,俯身將地面上一層厚厚的枯葉拂去,露出一個圓形石桌來。

公蠣忽然覺得此處似曾相識。正疑惑間,男子走到一處荒草後面,拿出一根沉甸甸的撬棍,插入桌面破損的地方用力一撬。

看來這男子早有準備。他力氣似乎不大,幾乎將整個身體壓在撬棍上,才將半邊殘破的石桌移開,又喘著粗氣歇息了一陣,慢慢搬開剩下半邊,露出下面的井口。

黑黝黝的井口,像一只張開的巨大嘴巴,偏偏那些叢生的荊棘都朝著井口的方向糾纏、倒伏,像是被它吸過來的一般。

公蠣忽然想起這是哪裏了——流雲飛渡隔壁,那個曾經長滿枯骨花[1]的老井!

一年前公蠣曾在此井中發現數具女子屍骨,並采了一朵開在屍體上的枯骨花,用以交換木魁果,結果不僅木魁果未到手,反而被假扮薛神醫的巫琇制住,差點成了蛇羹。隨之查明巫琇便是那樁血珍珠慘案的罪魁禍首,但在找這口井時卻無論如何找不到。

公蠣探出頭去,伸出分叉的舌頭。透過腐土的氣息,隱約可嗅到流雲飛渡的花草香味;枯骨花的味道已經沒有了,井口發出森森的陰涼之氣,竟然很是舒服。

男子忽然仰起臉來。公蠣以為被他發覺,忙伏在枝椏上一動不動。

槐樹枝椏猛地抖動起來,如同遭遇狂風,葉子下雪一般紛紛落下,在井口上方旋轉飛舞,卻沒有一片落入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