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八卦瓠(2)

莫說巫教眾人心狠手辣,手段陰毒,便是冉虬,自己同他又無甚交情,憑什麽要白白幫他完成遺願?再說,一心追殺自己的桂和已經死了,沒了安全方面的威脅,何苦給自己找麻煩?

公蠣想來想去,最好的辦法便是將這枚蛇婆牙取出來丟給畢岸,然後一心一意找到阿意,管他巫教六教、攰氏賤氏,統統與自己不相幹——至於如何取出蛇婆牙,公蠣自作聰明地認為,畢岸一定有辦法;或者回洞府找到老龜,老龜雖然迂腐呆板,但見識還是不錯的。

找到阿意之後呢——浪跡天涯抑或繁世為家,只要和阿意在一起,怎麽都好,到時再議。

主意既定,公蠣心頭的煩悶輕松了些,頓時覺得有些想念街坊鄰居,踱著方步走了出去。

汪三財正在清點這月的賬目,一見公蠣便道:“畢掌櫃交代了,要你哪裏也不要去。剛好安喜門劉大官人遞了帖子來,要我去給一批玉器估價,今兒的生意就交給你了。”

他口裏雖然叫著掌櫃,但顯然把公蠣當做夥計使喚。公蠣沒好氣道:“別打我的主意,我忙著呢。”

汪三財卻不理他,只管夾著一個包裹出了門。

公蠣不服氣地朝門框踹了一腳,疼得抱著腳趾亂跳。

陽光雖然明亮,但暑氣尚未升騰起來,微風帶著雨後的清新,相當愜意。

街道一切照舊,對面酒樓客人尚且不多,流雲飛渡已經開門迎客,只見小花進進出出擦拭擺弄,卻不見蘇媚和小妖;楊珠兒的裁縫鋪子大門半掩,楊鼓蹲坐在門檻上,抖抖索索地用長指甲在地面上劃拉著;王寶吊著鼻涕瘋跑,嘴裏唱著什麽“蟬兒動動,人兒靜靜”的歌謠;李婆婆一邊生火煮茶湯,一邊大聲同街口王二狗媳婦聊天,竟無一人留意歷經磨難“凱旋”歸來的公蠣。

公蠣意氣風發地站在忘塵閣的牌匾下,連咳了好幾聲,李婆婆終於回頭,但只是隨意朝他點了點頭,便繼續大聲地講今早看到的皂角樹成精事件。公蠣有些無趣,沖著楊鼓搭訕道:“珠兒姑娘呢?”

楊鼓松松垮垮的身體一顫,頭也不擡朝著背後亂指一氣,巨大的膝蓋關節來回碰撞著,抖成一團。

自從珠兒娘死後,他便是這麽一副傻呆呆的樣子,公蠣也不以為意,往前踱了幾步,來到流雲飛渡的門口,一邊往裏瞄著,一邊同楊鼓無話找話:“你吃飯了沒?”

楊鼓蜷縮起來,將臉埋在兩腿之間嘟嘟囔囔不知說些什麽,拱起的脊骨像條瘦骨嶙峋的敗家老狗。李婆婆本正同王二狗媳婦說得口沫飛濺,仿佛那棵老皂角樹是她劈死的一般,聽到公蠣同楊鼓搭話,轉過頭插嘴道:“他?天未亮就起來了,就這麽坐在門檻上發傻,不知著了什麽魔了。”

早就著急抽身的二狗媳婦終於找到機會,領著王寶回家忙活去了。李婆婆談興正濃,忽然沒了聽眾,便把注意力轉到了公蠣身上:“龍掌櫃你這些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跟個大家閨秀一樣,都不知道我們這裏發生了好多怪事呢。”

公蠣以為她要繼續說皂角樹之事,擺擺手表示沒興趣。李婆婆卻不依不饒,湊過來嘴角朝著楊鼓一努,壓低聲音道:“楊珠兒這才安生幾天,又發起浪來啦。你瞧瞧把她爹給氣的。”

公蠣見她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有些不爽,正色道:“人家一個未嫁的姑娘,你還是積點口德吧。”

李婆婆急了,賭咒發誓道:“我要說一句誑語,死後下拔舌地獄。”

公蠣心裏惦記蘇媚和小妖,正思忖找個借口去問問小花,卻聽李婆婆得意道:“楊珠兒鬼鬼祟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幾天晚上公然把野男人往家裏領,其他人不知道,哪裏能瞞得過我?”

公蠣同楊珠兒素有交情,而且知珠兒心高氣傲,雖表面潑辣,卻不是個放蕩之人,忙站住呵斥道:“婆婆越說越不像話了!再胡說八道,我可惱了!”

李婆婆嘴巴撇到了耳朵根:“喲,幾天不見,成了正人君子啦?”她忽然頓住,盯著公蠣的臉道:“你,你好像跟前幾天不一樣,不是,是和以前一樣……尤其是一臉賤笑的樣子。”

公蠣哼了一聲。李婆婆卻未在此事上糾纏,繼續興致勃勃地嚼舌根兒:“你猜我昨晚看到什麽了?”她唯恐公蠣打斷他,緊接著快嘴快舌說道:“一個野男人進了珠兒房裏,那男子的背影,同當日的柳大還真有幾分像呢。”

公蠣原本要走開,聽了這話心中一驚。

在他賭氣離開洛陽之前,珠兒告訴過他曾見有人疑似柳大,公蠣自己也曾遇到過,可惜總是未能當面確認。

李婆婆見公蠣神色有異,只當他暗戀珠兒,更加得意起來:“你病著這些日子,我可都幫你看著呢。”她將公蠣拉到一邊,悄聲道:“我這可是第三次看到,都是同一個人。那背影兒,真跟柳大一模一樣,要不是我同阿隼側面打聽過他還在牢裏,還以為是柳大回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