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2/7頁)

回到家裏,他立刻為第二天一大早發行的報紙寫了一篇發自肺腑的“直擊報道”,用電子郵件發了出去。一分半鐘以後,比莉打來電話說她很喜歡這篇文章,尤其是關於危機顧問和媒體踩踏野花的部分。

魯本下樓和格蕾絲一起吃晚餐。格蕾絲和平常有些不太一樣,原因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她的兩位病人當天下午死在了手術台上。當然,本來誰也沒指望他們能夠活下來,但接連面對兩個人的死亡,就算是創傷中心的外科醫生也會感到痛苦,所以魯本比平常多陪了母親一會兒。一家人談論著校車綁架案,房間角落裏的電視開著靜音,以便魯本跟蹤事件進展。

結束後,魯本上樓繼續工作。他寫了一篇回顧喬奇拉綁架案的文章,並追蹤了迄今仍在坐牢的那幾位綁匪的近況。案發當時,那幾個綁匪和現在的魯本年紀差不多。魯本很想知道,經過漫長的監獄歲月,那幾個人都發生了哪些變化,但那不是這篇文章的主旨。他很樂觀,在喬奇拉綁架案中,所有的孩子和老師最後都安然無恙。

這是門多西諾慘案後他最忙碌的一天。他洗了很長時間的澡,然後上床休息。

躺在床上,他心神不定,於是起床來回踱了幾圈,然後又回到床上。他很孤獨,孤獨得可怕。自從慘案發生後,他再也沒跟塞萊斯特親熱過。現在他不想和塞萊斯特獨處。他總是會不斷地想,如果真的和她親熱,自己也許會傷害她,刺傷她的感情。實際上,這麽長時間沒跟她親熱,這已經傷害到她了吧?

他翻來覆去,抓緊枕頭,幻想自己獨自一人待在尼德克角,躺在費利克斯的舊床上,瑪欽特就在他身旁。這些毫無頭緒的幻想只是為了讓他快點入睡。當睡意真的如約而來,他陷入了無夢的絕對黑暗中。

當他再次睜眼的時候,鬧鐘顯示已經是午夜了。房間裏唯一的光來自電視屏幕,窗戶開著,群峰上的城市流光溢彩,山腳下的海灣卻沒有一絲光,漆黑一片。

他真能看到馬林縣那邊的山嗎?似乎的確如此。他的視線穿越了金門大橋,直抵遠方。但這怎麽可能呢?

他環顧周圍,房間裏的所有細節都歷歷在目,老舊的花冠形石膏的邊線清晰可見,他甚至能看到天花板上的細小裂紋和木質梳妝台的紋理。這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整個房間都籠罩著一層神秘的微光。

他起身,走到陽台上,握住木質欄杆。微鹹的海風吹得魯本渾身冰冷,他迅速清醒並興奮起來。寒冷讓他感覺自己無比強大,蓄勢待發。

他的身體裏藏著無窮無盡的熱量,就在這一刻,所有熱量噴薄而出,就像身上的每一個毛孔在刹那間同時張開。他從未感受過如此極端、近似痙攣的愉悅,如此原始而神聖的快感。

“啊!”他大喊,“我懂了!”但他到底懂了什麽?靈感一閃即逝,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波又一波的狂喜如電流般穿過魯本的身體。

他體內的每一個粒子都在波濤中重生,從臉上的皮膚,到雙手和頭顱,再到四肢的肌肉。每一個粒子都在催促他呼吸,就像這一生從未呼吸過一樣。他整個人都在膨脹,在變硬,他每一秒鐘都變得更強壯。

他的手指甲和腳指甲開始感到刺痛。他感覺臉上的皮膚有些異樣,隨後發現臉上長了一層絨毛,柔軟茂密的絨毛正從每一個毛孔裏爭先恐後地生長出來,蓋滿他的鼻子、雙頰和上唇!他伸手捂住嘴巴,手指——或者說爪子——卻摸到了嘴裏的尖牙!他感覺到自己的牙齒正在生長,嘴巴越來越長!

“噢,你知道,你知道這一切!你知道這就是你體內隱藏的東西。它正在爆發!你知道!”

他的聲音尖銳粗糲。他快樂地笑起來,笑聲低沉、無所顧忌。

他的手上長滿了密密的長毛,還有爪子。看看他的爪子!

他一把扯下身上的T恤和短褲,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它們撕得粉碎,任由衣物碎片飄落在陽台上。

他的頭發正在迅速生長,轉眼就披落在肩上;他的胸口滿是濃密的毛發;大小腿的肌肉隨著每分每秒都在增長的力量歌唱。

當然,這瘋狂的高潮會有一個巔峰,但現在還遠未結束。變化依然接踵而來。他想要張開喉嚨大喊、號叫,但他控制住了自己。仰望夜空,他看到了濃霧背後的層層白雲,看到了人類肉眼不可見的星星漂浮在無垠之中。

“噢,上帝,上帝啊!”他低語。

周圍所有的建築都活了過來,燈光如脈搏般跳動,每一扇小小的窗戶裏都藏著悸動的聲音,整座城市在他周圍呼吸、歌唱。

你應該問這一切因何發生,對吧?

你應該停下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