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の卷

一 “為何做出這種事……”維時說。 維時右手握住抽出的長刀瞪著純友。純友背後轟然燃燒著巨大火焰。 “問我為何?”純友徐徐吐出一小口氣說。 背後發出爆音飛來的火星零零星星落在純友蓬發,燒焦頭發。 “你問得很無聊……”純友右手擱在腰上長刀刀柄。 維時像是要庇護晴明、博雅、如月,站到前面。 “你傷口還沒痊愈,想跟我打?”純友低聲道,“晴明已無法對我下咒。這

樣一來,只能靠劍法和力量決勝負。維時、晴明及博雅大人,應該從未在戰場上用過長刀。” 純友笑著。 “但我有經驗……”純友腳尖稍微趨前,“維時,你剛才問我為何這樣做,我反過來問你好了……” “問我?!”

“維時,你為何而活?”

“什麽?”

“你為何而生於這世上?”

“唔……”維時握著長刀答不出來。

“答不出來嗎?”純友視線移向博雅,“那麽,博雅大人,你呢?為何而生

於這世上?”

“什……”博雅也答不上來。

“博雅,別上當。跟純友大人談話會中他的咒。”晴明以冷靜聲音說。

然而——

“純友大人,”博雅擡臉回答,“你是在問花嗎?”

“花?”

“你是在問風嗎?”

“……”

“你是在問花,為何在那兒開花?問風為何吹起嗎?”

“噢……”

“花,只是在那兒開花,只是生而為花便十分滿足。”

“有趣,你是花嗎?博雅大人……”

“我是人。”

“……”

“我如同花那般,為了完成身為人的目的而生於這世上。”博雅清晰、高聲

回答。 純友放聲大笑。 “晴明,博雅大人竟對我回敬咒的問答。” 純友松開擱在長刀刀柄的右手,舉到頭上輕輕拍了一、二次。 “有趣。”純友望著博雅。 “有趣?” “我回答你剛才的問題吧。博雅大人,照你的說法來說,那是因為我生來便

是我。” “什……” “因為我生來便是藤原純友,因此我以純友而活。” “所以才做出那種事?”維時問。 “因為我是我。” “我?不是為了十九年前的怨恨?”

“哼哼。”純友瞪了晴明一眼,“還未到時候,晴明,你別急著提往事。我們現在正談到趣事。”

“我洗耳恭聽。”晴明說。

純友吸了一口氣。

“聽著,晴明,聽著,不要聽漏我的告白……”純友呻吟般說,“十九年前,橘遠保逮住我們父子,我和兒子重太丸都被砍頭……眾人都認為事情結果是如此。”

“……”

“但是,被捕的是我兒子重太丸。而被認為是純友的人則是我的替身。”

“……”

“那是個可愛孩子。只有十三歲。跟我很親。正是那重太丸被砍頭……”純

友喃喃自語。

“是為了重太丸被砍頭的怨恨嗎……”維時說。

“你說什麽?”純友望著維時,“怨恨?”

“不是為了怨恨?”

“怎麽可能……”純友笑道,“的確有怨恨。因此在事發三年後我殺了遠保。殺了他,並砍下他的頭……”

“……”

“可是,我現在做的事不是為了怨恨。怨恨怎麽可能令人做出這種事。我啊,博雅大人,我也是人……”

“人?”維時問。

“是人。正因為是人,才想得天下。因怨恨而勞心焦思的不正是將門嗎?他不是正因為如此而成為妖鬼嗎?我則因為是人,才想稱霸天下……”

“稱霸?”

“是的。因此即便是我的親生骨肉也……”

“……也怎樣?”

“也得為了我不得不死。”

“您在說什麽事?”

“不明白嗎?是我讓我兒子重太丸被捕。”

“這真是……”博雅哽住話。

“因此我才能逃之夭夭。”

“太可憐了……”博雅小聲自語,“太可憐了、太可憐了……”

喃喃自語的博雅雙眼簌簌落淚。

“為何而哭?”

“不知道。”博雅說。

“若是為了重太丸,你沒必要同情他。他是為我效勞而死。”

“不是。我不是為重太丸大人而流淚。”

“那,為誰……”純友自語後,想起某事般說:“難道為我?博雅大人,你

該不是為我而流淚吧。” “……” “說什麽京城、什麽皇上,那些都是流了人血才能得手。而流那血的人正是

雙親或兄弟,是親人流了最多血。你應該也知道這點吧。事到如今還流什麽淚……” “……” “我只能這樣活。”純友說。 “您真是很可惡……”如月邊說邊自後方站出。 “噢,如月……不,瀧子姬……”

“原來我和父親將門都受您操縱了。”

“我沒操縱,我只是培育而已。培育存在於人心的東西。” “我父親呢……” “在那邊森林中,看吧,正在和俵藤太交鋒。” 聽到這句話,瀧子轉移視線。 “父親大人……” 瀧子朝森林喊話時,純友突然動了。 純友拔出長刀奔過來,自瀧子肩膀直至背部一刀揮下。 他右手本來已松開長刀刀柄,導致晴明一行人疏忽大意了。 速度快得駭人。 “如月大人……”維時奔向瀧子。 “只要瀧子不在,就可以輕而易舉操縱將門。” 純友如此說,高聲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