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卷六 生成姬(第3/12頁)

晴明把實忠從綾子家人那裏聽來的故事,尤其是綾子把琵琶摔壞的那件事,轉述給濟時。

“竟然會發生這種蠢事啊。”

濟時臉上陰雲密布。

“這件事我不想讓德子知道,讓她太傷心了。我不會去告訴德子,你自己能去跟德子小姐說嗎?”

“跟德子說什麽?”

“就是剛才我所說的,還有一個辦法——”

“……”

“不必做任何準備。希望濟時大人今晚就一個人在這裏等德子小姐。”

“我一個人?”

“是的。”

“那。接下來怎麽做?”

“當德子小姐來到時,你就把剛才所說的話,毫無隱瞞地告訴小姐,而且必須誠心向她道歉。”

“如果這樣就行,我會說的。”

“光這樣說還不行。”

“還有什麽?”

“你還要向德子小姐說出‘我至今還慕戀著你啊’。”

“不是不能撒謊嗎?”

“是的。”

“必須是發自肺腑的言語吧?這麽一來,我的命就得救了嗎?”

“不知道。”

“不知道?”

“那要看聽過濟時大人的表白後,德子小姐的心態。”

“……”

濟時沉默了一會兒,又搖了搖頭。

“辦不到嗎?”

“如果能救我的性命,我是什麽都做得出來的。可是,我的心,現在已經離德子很遠了……”

“老實說吧,有些想法。比如‘對不起’、‘可憐’之類,還是有的。說到還愛著她,實在難以啟齒。

如今,我對德子是害怕得不得了。只要想起德子把綾子的頭扭了下來,就無比恐怖。

雖然原本是我主動追求她,可事到如今,愛慕的心確實蕩然無存了。“

濟時說著,表情十分痛苦,像正吞咽著苦果似的。

“這麽說。這個辦法行不通嘍。”

“那麽,還有別的辦法嗎?”

“還有一個辦法。”晴明說。

“什麽辦法?”

“剛才我讓實忠找來了稻秸。可以用它試試。”

“用稻秸?”

“是的。”

“為此,必須準備一些東西,你能把頭發剪下一點嗎?”

“當然可以。你準備怎麽做?”

“我會設法把濟時大人的身影隱藏起來。讓人看不見。”

“讓人看不見我的身影?”濟時不可思議地低聲問。

“看不見你的只有德子小姐,對我們來說,你的身影是隨時都能看見的。”晴明說。

“不過,我要先提醒你一件事。”晴明又說。

“什麽事?”

“無論發生什麽事,你絕對不能出聲。”

“出聲?”

“是的。如果濟時大人一旦發出聲音,法術就破了。”

“如此一來。又會怎麽樣呢?”

“你的身影就會被看到,說不定會危機四伏。”

“哦。”

“畢竟是濟時大人自己種下的苦果,你好好忍耐一下吧。”

“我懂了。”

濟時仿佛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黑暗中,晴明與博雅斂聲屏氣。

離醜時還有一段時間。

地點是在藤源濟時的房間裏。

此刻,房間裏只有晴明、博雅和濟時三人。

描金畫彩的屏風豎立起來,屏風前放著稻秸做成的真人大小的偶人,就好像人坐在那裏的樣子。

在草人的正後方,濟時在屏風與草人之間端坐著。

晴明與博雅坐在屏風後邊。從一個時辰以前開始,就一直等著德子小姐的到來。

草人的胸口貼著一張紙,紙上用毛筆寫著“藤源濟時”四個字。

草人身上粘著晴明從濟時身上取下的頭發和指甲。

“這樣一來。德子小姐就會把草人看成濟時大人了。”

在安置草人時。晴明對濟時直言相告:“本來可以用這個草人,直接把咒遣返。可終為不美。”

若把咒遣返。咒就會原封不動地加諸德子身上,這樣一來,德子的性命就危在旦夕了。

采用回避法,晴明避開了遣返術。

眼下,在一片夜暗中,晴明和博雅靜靜地重復著徐緩的呼吸。

徐徐地吸進黑暗,又緩緩地把黑暗吐出來,每次呼吸時。夜暗之氣慢慢瀦留體內,直至全身的肌肉呀,筋骨呀。

血液呀,統統浸染在黑暗中。

“可以嗎。博雅?”晴明湊近博雅耳邊低聲說。

“什麽?”博雅不解。

“我們所在的地方,貼著驅邪的護符。當德子小姐趕到時,哪怕從屏風背後探出頭,德子小姐也不會察覺的。

不過——“

“不過什麽?”

“已經跟濟時大人說過了。德子小姐現身時千萬不可出聲。”

“出了聲又會怎樣?”

“那樣。德子小姐就會猜到我們也在這裏。”

“接下來呢?”

“要是猜到了,就會像綾子小姐那邊的陰陽師一樣,或者被踩死,或是被擰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