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搜尋 第十一章 杜格爾帶來的信息(第2/7頁)

“你看,這樣其實大有可為。”有一天我一邊收拾著當晚的收入,一邊說道,“可惜這附近沒有劇場,不然我們就可以做像樣的巡回表演了:魔術師默塔和美女助理格拉迪斯。”

默塔跟平常一樣對我的評論無動於衷,不過我說的是真的,我們真的是好搭档。或許是因為我們有共同的目標,盡管我們的性格截然不同。

天氣越來越冷,行進的速度也越來越慢,不過還是沒有半點詹米的消息。一晚在貝拉朱穆村外,我們在疾風勁雨中遇到一群真正的吉蔔賽人。

我不可置信地眯起眼睛,看著路邊空地上五顏六色的小車隊,看起來就跟每年來到漢普斯特區的車隊一模一樣。

那些人看起來都相同:皮膚黝黑、笑容滿面、聲音洪亮,而且熱情好客。一個女人聽見我們馬具上的鈴聲,便從篷車探出頭來。她打量我們一番,接著大喊一聲,於是樹下的空地便突然變得生氣蓬勃,好幾張黝黑的臉笑吟吟地迎接我們。

“錢包給我保管。”默塔面無表情。他看著那個年輕男子不顧大雨已經濕透他的彩色上衣,大搖大擺走來。“還有,不要背對任何人。”

我很小心,但面對吉蔔賽大餐的熱情邀約——聞起來很香,應該是某種燉菜——我迫不及待地接受邀請,完全置默塔的深深憂慮於不顧,而他似乎連燉菜中烹煮的是什麽動物都加以懷疑。

他們不太說英語,更不說蓋爾語,我們的交談大多依賴手勢,以及一種比較接近法語的混合語。我們在溫暖友善的篷車中用餐,男人、女人和孩子都自在地用著碗裏的食物,看哪裏有位置就坐在哪裏,用面包蘸著肉汁。這是我數周以來最豐盛的一餐,吃到肚子脹得老大,幾乎無法吸足氣唱歌,但我還是盡力跟著哼唱幾段最難的部分,然後由默塔繼續唱完。

我們的演出獲得如雷掌聲,吉蔔賽人也以表演回饋我們,一個年輕男子和著古琴,唱出一首曲調憂傷的歌曲。他的演出還有鈴鼓伴奏,用力拍鼓的是個八歲左右的小女孩。

默塔在先前到訪的村莊和農場,總是以謹慎的態度探聽消息,但面對這些吉蔔賽人,他卻直截了當。出乎我的意料,他直接說我們要找的是個個頭高大、頭發火紅,眼睛像夏日晴空般清澈的男子。滿車的吉蔔賽人一個個交換著眼神,卻全都抱歉地搖頭。沒有,他們沒見過他。不過……領頭的人站了出來,是那個迎接我們的穿著紫衫的年輕男子,他比著手勢說,倘若巧遇我們要找的人,他會派人通知我們。

我微笑鞠躬,默塔也做出手勢示意收到通知會有酬賞。這件事雖在微笑中進行,但也夾雜著懷疑的眼神。最後,我很高興默塔宣布我們必須上路,無法留下過夜,但十分感謝各位。他從皮袋子中丟出幾枚硬幣,並特意讓皮袋子看起來只裝了一小把銅板。待硬幣分下去作為晚餐的謝禮,我們便離開,接下來只聽見再見、感謝和祝福的話語不絕於耳,至少我聽起來他們的意思是這樣。

他們很可能會尾隨然後殺掉我們,因為默塔的行為看起來很像他們確實會這麽做。他騎著馬,急速奔馳到兩英裏外的交叉路口,躲進一旁的樹林裏,繞了好大一圈才回到路面。

默塔前後張望,被雨水濡濕的黃昏中,路面上空無一物。

“你真的覺得他們會跟蹤我們?”我好奇地問。

“我不知道,不過既然他們有十二個人,我們只有兩個人,我想最好假設他們會跟上來。”聽起來很合理,我毫不遲疑地跟著他又迂回閃躲了一陣,最後抵達羅斯摩爾,我們在一個谷倉裏歇腳。

隔天開始下雪。雪很小,只薄薄地覆在地上一層,就像磨坊地板上的面粉一樣,但我很擔心。我不願意想著詹米一個人在石楠叢中,沒有遮風避雨之處,至今身上只有被巡邏隊抓走那天所穿著的上衣和蘇格蘭披肩,然後要以此面對冬日的風雪。

兩天後,傳遞消息的人來了。

太陽尚未下山,但在峽谷峭壁之間,夜晚已經來臨。隨著暮色加深,枯樹下隱秘的小徑已幾乎看不見了。我害怕在沉重夜色間跟丟信使,緊緊跟在他身後,有一兩次甚至踩上他拖曳在地上的鬥篷。終於,他不耐煩地咕噥幾聲,轉身把我推到前面,一手放在我肩膀上指引我前進的方向。

感覺走了很久。穿梭在聳立的巖石和濃密的枯樹叢間,我早已忘記轉過幾個彎了。我只希望默塔一直跟在身後,保持在聽力可及的距離內,盡管我看不見他。來旅店找我的男人,是個中年吉蔔賽人,不會說英語,卻斷然拒絕其他人跟他走,他明確地指了指默塔,又指了指地板,表示他必須留在原地。

這個季節的晚風十分強勁,我厚重的鬥篷幾乎失效,無力抵擋無人的野外突然襲來的強風。我一方面想到詹米在沒有遮蔽的地方度過寒冷潮濕的秋夜,內心十分擔憂,一方面又想到即將見到他而感到雀躍,內心就在這兩種心情下糾結著。突然間,我的背脊躥上一股寒戰,這跟寒冷的天氣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