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昌順十……

昌順十一年六月十六, 雷雨夜,老宮燈,皇帝自上午下了大朝, 便宣了緊要的朝臣去東明殿,就如何處理小坦王一事,進行了一天的討論。

當然,能入東明殿坐著與武帝議事的也非一般老臣, 就連陳大勝這樣的帝王心腹, 他也是沒有權利進去的。

畢竟小坦王的處理結果,是關系到這個國家未來十年對外政策走向的緊要事。

他爹福瑞郡王倒是進去了,可這次,從頭至尾福瑞郡王都沒有吭氣。

大家夥都知道他丟了孫子心情不好, 也就不敢打攪。

約莫卯時末刻, 天“色”漸黑,從內宮邊緣就走來低頭含胸,步履匆的太監宮婢。

頭頂皆是烏雲, 看不到人,就像看著兩排長長的悶燈在飄忽。

這些人來到東明殿前, 開始懸掛防雨的燈籠,待掛好,陳大勝便坐在殿外廊下, 等自己父親出來。

這個位置其實是從前他做禁衛的時候常坐著的,卻從七年前開始已換旁人。

而今再坐這裏看雨幕外面的大梁宮,陳大勝便生出一種, 啊,這裏還是老樣兒的感覺。

只宮或人,卻都是老了的。

東明殿裏傳出一聲暴喝。

“文鳳書, 你個鉆進錢眼裏的害群之馬!”

“孫大人此言不通,老夫如何就成了害群之馬?老大人所言之群在那?老夫所害之馬又是哪一匹?您也不是不知道,這些年你兵部支錢,又哪次沒有如了你的意?尤其守塞之將卒,無論器械還是糧草,你開口,我戶部從無二話!

今日陛下也在,你且問,便是陛下要修修外面這些老殿的款項我們都沒給支,而今不過是一個小坦王,赦有赦的好,殺有殺的利,如何就上升到你指著老夫鼻子羞辱的地步?”

“你強詞奪理,兵部的錢兒,你還敢眛了不成?”

陳大勝無奈拍額頭。

他爹弄出來的戶部老底兒,他們到不敢昧,他們能拖死你,信麽?

幾個小太監過來在陳大勝面前擺上幾案,又從宮盒內取了幾樣配茶的點心,還有茶水擺好。

老刀在宮,從來都是這樣的待遇,尤其他,依舊是一些老人的小祖宗。

至於新人麽,陳大勝就不去想了。

一朝天子還一朝臣呢。

殿內一聲充滿孫綬衣特點的暴喝,陳大勝便提壺給自己倒了茶,端起來喝了一口才想,我們孫大人又被文大人陰了,這都吵了十來年,竟一次都沒有贏過的。

屋內帶頭吵架的兩派,一派兵部尚書孫綬衣帶領的武將,他們建議斬了小坦王,最好讓陶繼宗帶兵直接滅了小坦王的老窩,這才算給十來年裏,死在小坦王手裏的大梁百姓一個交代,同時也是一種震懾。

而另外一派是戶部文鳳書為代表的文臣,他們的意思是敲詐一下,就把人放了吧。須知這些年為了爭貢濟坦王的位置,各部落小坦王一直在內部爭戈,好端端的就何苦幫著仇人踏平道路,這不是傻子麽?

至於第三派,就是典型的復古派,他們建議扣押小坦王,讓他永遠燕京為質才是上策,須知小坦王所在的度魯幹部是西坦最強部落之一,小坦王伊比亞·伊本還有三個身強力壯的兒子,據說是他們父子感情非常好的。

殿內戰火四起,戶部兵部互相攻擊,虧得皇爺脾氣好,從來由著這些老臣折騰,若換了別朝,這最起碼也是個君前失儀吧?

遠處,又一撮人提著宮燈緩緩接近的,待看清楚了,陳大勝才認出來卻是譚士澤的承繼子,皇爺三女婿,小侯爺譚唯心。

陳大勝做事最在意這些,不能讓人抓住短處,他就站起來對譚唯心抱抱拳。

人家是真候,他是個虛候,又是陳年舊主,看譚士澤他也不可失禮。

譚唯心態度也謙和,趕緊避讓,還禮後才換了擔心的語氣問:“這裏面還吵呢?”

陳大勝點頭:“是呀。”

譚唯心面“露”關心:“這個時辰了,陳侯可用了晚膳?”

陳大勝答:“還未,這不是來接老爺子麽。”

譚唯心便笑了:“怕是一會子陛下會留人的。”

陳大勝搖頭:“今日不同往日,留是不大可能了。”

譚唯心無奈道:“哎,這都折騰幾天了,老人們也上了年紀,平素走路都咣當,好家夥,陳侯聽聽,如今到有精神折騰呢,若我說,隨便他們折騰他們的去,何苦連累咱陛下這幾日吃不好睡不好的。

時候不早,您且等,我去裏面送些暖胃口的去,您瞧,這一會兒看不住,我們老爺子也是一樣的!”

他指指身邊太監手裏的食盒兒,又對陳大勝眨眨眼。

陳大勝退讓半步,請他進去:“小侯爺請。”

“失禮了。”

“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