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青色纏枝花的……

青“色”纏枝花的調羹在白瓷碗內咣當幾下, 百合梨片繞著瓷碗打著旋兒,兩粒枸杞子兒飄在透徹的方冰之上,怪炎熱的天氣, 單是聽這裝冰的響動,就令人垂涎欲滴。

小南山從來都比燕京冷,也比燕京熱,燕京就有個百泉山格擋著風霜雪雨, 它就舒坦, 小南山可不是,小南山就是土坡兒,它便什麽都擋不住。

這才五月中,就有了些暑伏的氣韻了。

有著薄繭的手端起白瓷碗, 用調羹抵住冰塊用了幾口湯水, 身上燥熱立去,黃姑娘就發出一聲贊嘆,又對站在一邊的霍七茜說:“七姐可要用一碗?”

一碗放置了冰塊的百合梨要二十文, 霍七茜也知道這新娘是與自己客氣,便笑著道謝說:“可不敢!小姐還是自己用吧, 我這樣的粗糙人,也配用這樣的好東西,再者, 我這樣的腸胃,受不得這種涼物。”

臉“色”蠟黃,身材瘦小, 頭發稀薄,樣貌很是一般,眼睛卻晶亮, 晶亮的黃姑娘笑笑,擡手飲了湯,又拿起放在一邊繡了玉蘭花的手帕擦嘴,姿態頗為矜持的吩咐朱婆子:“我且歇會。”

又與七茜兒道:“勞煩姐姐費心,把我那些東西收攏一下,咱明日就要動身了,我不放心呢。”

這朱婆子剛到小南山半日,是她金滇夫家那邊送來接親的管事婆子。

她也不是自己來的,還帶了兩個看著啥也不懂的小丫頭。

霍七茜對黃姑娘點點頭,又眨眨眼。

這倆人通完消息,黃姑娘就尋了一個小藤筐,將洗幹凈的碗勺用布細細裹了,還小心翼翼的收攏起來放好。

這就是幾樣滿大街都能買到的瓷器,卻是她從娘家拿出來的唯一實物,也是她母親活著的時候給她置辦的食器,而今也就剩下不成套的八樣了。

朱婆子心裏緊張,笑的尷尬,還不正不歪的行了個禮,又小心翼翼上前扶了黃姑娘躺下,放下床鋪幔帳,這才輕手輕腳的與霍七茜出了房門。

出了門走了幾步,這朱婆子才出了一口長氣對七茜兒道:“哎呦,怪道我們家老爺非要娶個高門姑娘,好家夥,這講究的,就整的我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七姐?不若您去我那下腳處,咱姐倆雖是頭回見面,卻一見就親……”

“我那邊有事兒呢,明兒吧。”

霍七茜聞言嘴角抽搐,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能隨意對答一句,轉身也躲了。

這金滇來的婆子啥也不懂,還滿身是嘴,就生怕人家把她當做啞巴賣了。

她話多到一坐下,也不用人問,便把她家祖宗,還有家裏八條街的鄰裏關系都報備清楚了。

是個大家管事的,就沒有這樣的。

與朱婆子分開,繞過驛站偏院,取小路到了隔壁院客房,七茜兒進門便看到白英也在收拾。

看她進來白英便笑說:“唬住了?”

霍七茜笑:“唬住了,把那婆子被她嚇的夠嗆,都不知道怎麽巴結好了,就雲山霧罩的說了一大堆閑話,又被人家攆出來了。”

白英想起黃姑娘端起來的樣子,就莫名想笑:“難為她了,也是不容易。”

霍七茜掙鞋上坑,靠著被子想了半天兒才笑道:“恩,是不容易,到底這姑娘不錯,以後日子~總差不了的。”

白英點頭,將四五雙牛筋底的靴子綁好,又想起那黃姑娘的本事,也是一聲嘆息說:“嗨,凡家裏有個有良心的,也“逼”不出這幅心眼子,不爭作甚?再壞也就那樣了。”

霍七茜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這驛站跨院內睡的這位新娘姓黃,名叫巧娥,人家可是血脈很純的燕京人士,她家祖上也沒出過什麽大官兒,卻受祖宗眼亮的便宜,選了在燕京城存身。

在燕京做官雖難,混個小吏卻容易,只要認識字,知道些簡單的律法規矩,都不愁混上一碗衙門飯吃。

那黃姑娘家上數好幾代,借著地利的便宜,就都是在工部衙門裏做小吏的,也算是官吏人家吧,錢更弄了不少,住宅甚至是在燕京西邊置辦的。

陳大勝安排霍七茜隨著小南山鴻鵬鏢局的馬隊,送這位黃姑娘下嫁金滇,也皆因這位姑娘的送親隊伍,實在是太好混進了。

人家就是帶著三百貫嫁妝賠償錢出來的,真真是要啥沒啥的,還得自己出錢隨鏢局車到金滇,霍七茜這個管事婆子的身份,便不打眼。

有關於黃新娘故事,就得費點子筆墨了。

怎麽說呢,黃巧娥命不好,她父母死在十年前燕京鬧騰那一晚,那晚他爹在工部被歹人襲擊,當下就死了。

她娘受一場驚嚇纏綿病榻,沒多久就丟下黃姑娘與她的兩個哥哥也撒手人寰。

那年黃姑娘十四,她自己也沒想到,就因父母給她留的一筆價值幾百貫的嫁妝,她的兩個哥哥加上兩個嫂子,就想著花樣阻止她出嫁,那真是不堪回首的十年,到了去歲年尾,家裏甚至想讓她出家做姑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