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七茜兒兩……

七茜兒兩輩子學的手段頗多, 卻不常用,一是重生一次天高地廣,眼界不在後宅了。二是她什麽也不缺, 沒得回頭跟家裏人為了雞“毛”蒜皮兒計較去。

陳家關系特別親厚,難不成就都是好的?那真不可能!是個人就有屬於自己的小心眼子,小脾氣,這家的媳“婦”兒又都是人精子, 便誰也不是省油的燈。

說來也是幸運, 這家偏有個不一樣的七茜兒,她是先來的媳“婦”帶了個好頭,又家裏花用出了個大頭,加之男人爭氣, 手裏有錢不計較, 那還折騰什麽?

難不成跟她整養活老太太的權利?再為阿“奶”櫃子裏的黴爛點心跟誰要個尖兒麽?沒必要的。

這一但銀錢家務沒啥可計較的,家族便基本和諧。

都是腦袋頂沒得公婆掣肘的,再折騰可真是放著好日子不過了。

按照規矩, 冢人驅趕頭牛入墳地,頭牛停下來的地方, 便是最大輩分長輩埋骨之地。

由此可見此牛貴重,而那些牛不願意做頭牛繞墳,眾人便也沒覺著不對, 甚至給了這些牛一些神異的解釋,認為祖宗必然上空飄著呢。

如此那冢人選了陳大勝的牛,大家也是想, 恩,祖宗果然最稀罕陳大勝。

可真正的因由卻是,人家霍七茜覺著, 我家臭頭不高興了,那就只能委屈你們了。

沒錯,這位不但慣孩子,她還慣男人。

自打家裏要辦大事兒,人家上面兩房兄長就十分繁忙,又是預備祭品,又是找窯口燒制陪葬,這裏就沒陳大勝什麽事兒,他私下裏就有些失落。

他這份失落不是說他是佘家人就難受了。而是此刻方想起,他們三房就他一個男丁,旁人的兒子都去祭祀,父母兄長孤魂在墳塋飄著,吃的卻是隔房的供奉?這得多可憐啊。

人家真是煎熬瘦了,一夜一夜的委屈,最近就常常摟著媳“婦”兒回憶他老家,回憶爹娘,回憶兄長,仿佛是一切過去的都那麽好,好的他都是個罪人了。

七茜兒總是會依著上輩子的記憶心疼陳大勝,常會想,這是個可憐人啊,那也是活了一輩子,就沒有過過一天的好天氣。

如此她自然就動了手腳,牛是早就預備好的,也早早提前訓練過,就是每日給那牛聞一種臭草粉,聞一次抽幾下,等到那些牛聞到這種味道轉身就走,再把草粉往墳上一丟,憑著哪房的牛也甭想進去。

至於祖宗怪罪不怪罪?七茜兒都發願了,轉明兒給他們燒十座大金山,看在錢兒的份上想是祖宗不計較的。

慶豐城的牲畜大集是十五天一次,陳府要買牛那自然也是這個時候這個地方買,家裏的管事的想買什麽,更是越不過三房的。

如此便有了牛不入墳這件事,七茜兒最不待見陳四牛,他那頭牛就挨揍最狠,人家能不跑麽。

萬幸這些牛最後要送給冢人跟村民,真是阿彌陀佛了。

陳大勝晚上回來的時候,腳步都是輕快的,滿心的暗傷都仿佛不“藥”而愈了。

有時候,祭祀的事情總能給人最大的安慰,他又不是沒有心,好端端成了佘青嶺的兒子,就真坦然受之了?

只他是爺們兒,難受也只能憋著,扛著,忍耐著。

自己的牛受到祖宗的喜歡,他內心一下子就幹凈了,如滿是黴斑的粗糙銅鏡被磨鏡人打磨過,刹那就又重見天日,他是真心覺著得到父母,阿兄諒解了。

墨染夜黑,陳大勝幾兄弟在小荊村坐了啞巴叔的上席,吃人家喜酒。

啞巴秋生今兒辦了一串兒人生大事,出族,入籍,認親,娶親,住新房。

房子是陳家去歲就給他置辦好的,他前兩月才知道那是自己的房後,就每天擔著水到新房邊兒上,用雜草沾水將自己能夠到的地方全部擦洗過,這才能睡安慰。

這就是個住在慶豐城邊上,卻連慶豐城都沒去過的老實人,如此他就很知足了,還很感恩。

等辦了家族裏最大的事情,陳家幾位男丁,包括陳四牛肩頭都是卸下一半擔子的,人這輩子圖什麽?就圖一個我知道以後去哪兒,這就很美了。

因吃了幾口酒,這幾位回家的腳步便格外輕快,這一路甚至沒有討厭陳四牛,還誇他的牛果然是牛王,跑的飛快,進了老林子就找不到了。

茜兒下手太狠,人家牛丟了。

而牛丟這件事,卻坐實了陳四牛不孝順這件事,從此將陳四牛在族裏最後一份尊重都剝離了。

陳四牛內心敬畏無比,一路無聲無息,什麽叔叔長輩譜兒早就拋在九霄雲外,活人他從不怕,卻怕心裏鬼,他是真的畏懼了,害怕死了埋在那裏,怕是見天要被父兄毆打,就死了也不得安寧。

這一晚,陳四牛攀著救命稻草一般的來到老宅,等到幾個侄兒告辭,他也不走,看到安全了,這才撲倒在地,抱著老太太的腿滿是敬畏的嘶喊哀求道:“娘,您救救兒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