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那日認親,自是……

那日認親, 自是一切人嚎啕悲痛不絕,又因族裏人太多,陳大勝他們也都帶不回去,便臨時在姜竹山附近的縣城,找了車馬大店暫且安置了族裏的親人, 後只帶著大大爺, 二大爺回了泉後街。

陳大勝老家的規矩, 比自己父親大的同輩長輩,可喚大伯爺, 二伯爺,也可叫大大爺, 二大爺。

老太太見到宗親,自受的刺激與陳大勝同等, 人家家裏是齊齊全全出去,又完完整整回去了, 可她家呢, 一目看過去剛好一巴掌。

疼啊,心都疼的裂了。

從前家裏什麽聲勢, 幾代人都是滿屋子壯勞力,老太爺當初就提過一嘴說,咱老陳家是窮也沒啥本事, 難得卻是人丁興旺。

她是患得患失,等人走了便大病一場,養了半月多才好。

待老太太痊愈, 馬二姑便把潘八巧娶進了門,眨巴眼睛四月清明終至,老陳家也在姜竹山下立起了新的陳家祠堂,七茜兒做主,拿她在慶豐附近置辦的一處莊子,換了人家福和縣主的莊子,不說吃虧討便宜的事兒,終兩邊各有所得都是滿意的。

三百裏是個微妙距離,既不遠也不近。

只寫家裏新族譜那日,一直很安靜的老太太也不知扭住了哪根筋兒,她死活不讓喬氏的名字上族譜,便是陳四牛多次懇求,頭回把腦袋都磕破了,老太太都沒松口。

喬氏受驚過度,軟成一攤泥兒,又來泉後街跪在老宅門口,真心誠意的哭了三天,她來回提喜鵲庭哥兒,老太太也是冷心冷肺不為所動的樣兒。

那年初喬氏便與陳四牛有了衙門裏正式婚書,可在宗族這邊,老太太這個做婆婆的不承認,她便只能是個妾,死了也不許與陳四牛合葬,牌位不得入陳家祠堂正位,從此再不能穿正紅,也得不到交際裏各府掌家太太的帖子了。

無人知道喬氏是不是後悔,反正當日她私下裏作惡,許她想不到一生的命運,竟把握在她曾看不起的鄉下老太太手裏。

老太太是不能對外言,我的媳“婦”私下裏毆打我,但她豁出去臉面不要,就要做一個刻薄婆婆,旁人也沒有辦法的。

甚至陳四牛都沒有想到,母親會這樣恨他,恨到拖累他下一代都成了妾生子,老太太也在所不惜,這便是宗法的厲害之處了。

此事,便是典型的宗法大於律法。

陳四牛在建祠堂期間上躥下跳,想做陳氏族長,他是掰著指頭怎麽盤算,都覺著自己當做。

恩,權勢便是這樣欺負人的,接族親,修建莊子家學他是不“露”面更是一文錢沒出,那合家上下就無一個男丁願意,最後大家便推舉了長房的陳大忠做了族長。

這也說的過去,照排序,長房做族長,卻也是名正言順。

可嘆他與喬氏又賣了泉後街這邊的宅子,搬到了燕京,現下就是想和好,想求情也沒有從前便宜了。

七茜兒可不管老太太與陳四牛的官司,清明來這日她也忙的很,上午要祭拜陳家的祖先,下響卻要去瘟神廟給廖太監燒大大的紙錢,足足燒了兩簸籮。

燒完紙,還要去霍家莊那邊給母親上墳,若不說陳大勝是個好女婿,他媳“婦”分不清丈母娘埋在哪兒,他就端端正正給兩個墳頭磕頭燒紙。

待清明過去,柳絮飄飛起,一直沒有收到帖子的七茜兒,終得了一份體面的帖子,那開國伯府常家在小仙苑的《離草苑》擺了賞花酒,請了親衛巷所有的“奶”“奶”都去熱鬧一下。

離草便是芍“藥”。

清明一過,春水將漲,正是踏青看芍“藥”的好時節。如此這日一大早,七茜兒便換了新做的藍織金瓔珞春衫出行。

親衛巷如今有六位掌家“奶”“奶”,卻只能去兩位,七茜兒與潘八巧,至於旁的,丁魚娘春日正在服“藥”保養,成師娘從不出門應酬,張婉如與盧氏又都是大肚子,最忌去花香繚繞之處,那萬一沖撞了便不好了。

如此,圓嘟嘟的新媳“婦”就跟小嫂子上了一輛車。人家新婚燕爾人家還嬌羞,便只細碎的吃了一路,卻甚少說話。

親衛巷的日子那叫個美,想吃啥都能隨意跟後廚點。

七茜兒忙了整整一月,今日才得幾份清閑,潘八巧不說話,她就眯了一路,直到了小仙苑下車,她還有些恍惚呢。

小仙苑外車馬雲集香風繚繞,那常府太太身邊常來的趙婆子也早就候在門口,單只接親衛巷的“奶”“奶”們。

看到七茜兒,這趙婆子就喜滋滋的上來行禮,引著七茜兒往裏面走,一邊走還一邊問:“哎呦,“奶”“奶”可算來了,老太太在那邊可是眼巴巴的等了您一早上了。”

七茜兒聞言一笑,並沒有多說什麽。

其實這兩年裏,她跟常府上下所有的掌家“奶”“奶”都沒有見過面,一來她身上定了個孝期,二來麽,她跟包氏常起糾葛,是誰也不讓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