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有古文記載,所謂巨賈,……

有古文記載, 所謂巨賈,其貨無所不居,其地無所不至,其時無所不騖,其算無所不精, 其力無所不專, 其權無所不握……而今燕京市肆巨賈多半出身魏延, 而平家便是魏延郡當中的佼佼者。

陳大勝看著平慎認真道:“平掌櫃話太重了,千萬莫要叫我祖宗, 這不過旁人說笑的閑話而已。”

平慎把大氅放置在一邊的椅子上,這才剛坐下, 便看到陳侯親自提著茶壺給自己斟水,瞬間這位老板如腚下如有釘般的蹦起, 連說不敢當。

可陳大勝依舊認真的與他添水,平慎無奈, 只能弓腰雙手扶杯, 連連的致謝。

他這個樣子都把陳大勝逗笑了。

還想起從前一事便對平慎道:“從前家窮,地也是佃人家裏長家的, 那時候家裏想吃點柴米油鹽,就靠著壟邊的地方種些雜菜吃……”

平慎就趕緊說不易,陳大勝卻搖搖頭說:“嗨, 這幾年我常常會想,我這前二十年,最得意最快樂的日子, 便是在家裏那些窮日子。現在便是吃金吞銀,也沒那時候快活!”

平慎不知道他是何意,便不說話,只認真聽著。

陳大勝又道:“我是說與你們這些掌櫃打交道的事兒,那時候家裏收了雜菜並不敢多吃,要曬幹了賣給城裏的酒樓換幾個零用,我記的,七歲吧……”陳大勝聲音飄了一下道:“對,七歲!我才在酒樓裏見到了豆腐,我記得可清楚了,當時大掌櫃把豆腐叫白玉羹,八個子兒吃一碗,還能體體面面坐店裏靠窗的位置吃。

那位置極好,坐下可看到我老家江面上最好瞧的船娘,那時候我大哥就說了,從此以後若有了錢,就要去酒樓坐坐,再花上八個大子兒敞亮的吃上一碗,可惜~等他存夠錢了,那掌櫃卻嫌棄他衣裳太破,又是慣熟賣菜人家的小子,就把豆腐端出來,讓他蹲在店的窗下吃……我記的可清楚了,我哥那麽大的個子,就邊吃邊哭。”

平慎就態度卑微的聽著,聽到陳大勝講了一件這樣的事情,他也不知該如何如何評價,就臉頰漲紅的說:“那不是買賣人,實在的買賣人不做這事兒!我們行裏最忌諱這些的,常說欺客的就是個低等棚兒的架子,他立不起二層樓的。”

陳大勝笑笑:“平掌櫃說的是,後來我家的菜寧願少賺幾個都不賣給他了。”

平慎對燕京富貴人自然了解,這位陳侯出身契約奴,他也是清楚的。

生意人賣嘴是個基礎功夫,如此他便笑著點點頭道:“就該是這個報應的。從前我聽家裏老人也說過,一般大富貴必要經受三災三劫,侯爺而今富貴加身,再想想從前受的那些罪,那亦不過是渡劫而已,年少吃點苦頭其實都是好事兒。”

他說完端起茶杯,先認真的看了看,又喝了一口,品品咽下才贊嘆到:“此茶湯清透,聞之香氣似有若無,飲一口滿喉回香,可是~今年明前南四郡的貢茶?”

陳大勝倒是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麽,便錯愕道:“是麽?還有這般多的說法?我也不知的,這還是上月鄭阿蠻給的,是好茶麽?那我可欠了人家人情了。”

平慎嘆息:“何止好茶,百貫求不到一兩的好東西啊。”

說完他又端起茶杯珍惜的品了起來,陳大勝看他愛喝,便又幫他斟滿,還笑著說:“我這出身,能認個字兒便是不易了,什麽好茶好酒對我來說都一樣的,解渴消愁而已。咱的好日子也就是這一年半載,來到燕京才知什麽香啊,茶啊,酒啊,總要有個說道的,平掌櫃見識多廣,一口下去便知道這玩意兒的出處,這著實就了不起了,好本事!”

說完他也敞亮,直接把那把劣質的茶壺推了過去,隨便平掌櫃喝。

他這茶壺,街口瓷器店買了三十個粗瓷大碗,老板順手送給的搭件兒,錢都沒要。

平慎是個愛茶的,還有個茶癡的雅號。

他看到這位小祖宗直接把茶壺推到面前,便笑了,感恩一般接過茶壺也不倒水,倒是玩起這把破茶壺來了。

賞玩一會他才擡臉對陳大勝笑著說:“嘿嘿,想賣個好價格,便得給這些物事一些來歷,一些說道,不然,貴人們怎麽會出高價?其實到了您這位置,就返璞歸真!誰都不敢在您這尊真神面前裝樣兒,如此茶便是茶了,酒便是酒了,香便是香了,歸其本源,便本該解渴,消愁,去晦而已。”

平慎說完放下茶壺,站起來對陳大勝躬身道:“老祖宗調整商稅,給天下商門一條新活路,小祖宗今日但有吩咐,咱們莫敢不從!”

聽他這樣說,陳大勝便笑了起來,他問他:“平掌櫃這般輕易便答應下來,就不怕我給你安排點天大的難為事兒?”

平慎擡臉笑:“天大的難為事兒?小祖宗才不會安排給小的呢,您與我才認識幾天兒,甭說信任了,面兒熟都不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