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常連芳手裏拿著一疊……(第3/4頁)

那些離開的,皇爺也沒怪罪,畢竟他爭天下,沒得把旁人的骨肉拿去拋灰,不願意就不願意吧。

可是意外死去的,皇爺每次到了祭日,都要換了素衣,親自祭祀,靜坐許久。

他們留下的這幾個,皇爺真是當親兒子的。

而在那群少年將軍裏,常連芳也敢自信的說,他是唯一在新兵營見過一口真血的,也憑著這一口真血,他的功勞沒一樁是假的,皇爺只要敢用他,他就能讓皇爺滿意……可是現在,那些功勞都煙消雲散了。

擡手用衣袖擦去眼淚,常連芳就覺著腦袋無比清明,他也從未這般冷靜過。

他得幫義兄把眼前這事兒,以他的經驗掰扯掰扯,不然這虧得直接氣的到棺材裏都不閉眼的。

他舉著“軍令”問:“二哥!你要去皇爺面前告禦狀嗎?”

陳大勝一愣,繼而站起來,離開遮雨的旮旯地兒,到外面淋著雨水蹲下,他雙臂抱著腦袋蹲,如那沒有母鳥護著,“露”在雨水裏鳥雛兒般的無依無靠。

他的幾個兄弟看到也要跟,卻被常連芳拉住了。

“別去,讓他好好想。”

余清官看看那疊軍令,喉嚨上下打結,好像一顆小核桃堵在他的嗓子眼,半天他才吐出倆個字:“啊~好。”

說完拉著幾個兄弟去了更加陰暗的地方,蹲下,齊齊一動不動的看著陳大勝。

他們都知道了,卻不怎麽為自己難過,只為頭兒難受……自己怎麽就這麽沒本事!害的什麽都能,什麽都會的頭兒一籌莫展的那麽悶著。

雨水越來越大,靈棚那邊忽響起了昂長的牛角號子,清朗有力的誦讀祭文聲從那邊徐徐傳來:“嗟呼……舉國悲愴兮哀哉!故大將軍武肅公,不終年而身殉……人心駭震,億萬之人悲聲動地,言及先公泣下沾襟……聞將軍之德,褒死難之士,養死事之孤,親推轜車厚死以慰生……(注)”

陳大勝於雨中緩慢站起,安靜的聽著祭文,他聽不懂,卻要認真的記憶下每一個字。

直至那邊念完,他才慢慢走到旮旯裏,重新蹲在常連芳面前問到:“告不贏吧?”

常連芳點點頭:“贏不了,陛下手中三路大軍,譚家十六萬,以後我爹說會分成五路,他家最少還得站一路。”

陳大勝點點頭:“你說的,我不懂!進長刀營兩千,就活了我們七個,冤死……”

他舉起自己的雙手,黑暗中又送過來斑駁的六雙手,加一起一百個手指頭都沒有。

常連芳面目肅然:“一千九百九十三。”

陳大勝點點頭:“一千九百九十三添一個羊蛋。”

常連芳不知道羊蛋是誰,但是被陳大勝額外提及,就很重要。

他說:“譚家軍自邵商正式起兵,助皇爺征戰天下,前日報備到兵部的損失,將折八百余,兵損十一萬余,他家為新朝是傾家“蕩”產,這事不假。”

陳大勝點頭:“贏不了,我這個校尉許賬冊子上面都沒有花名兒。”

常連芳點頭:“自古兵營吃空餉,搶屬下功,常事兒!人人都這樣,只他家吃相難看。”

陳大勝瞪著他:“不是吃相的錯,是人人都錯,這事不對,老天也不許?”

常連芳氣笑了:“老天爺?”

陳大勝認真點頭:“在慶豐城外,我看到了。”

常連芳抿抿嘴:“可……老天爺,也沒砸死老譚家,皇爺也不會看老譚家倒黴。”

陳大勝看著天空問:“憑什麽?”

常連芳:“不憑什麽,他比你貴,比你能,比你人多,比你權大,比你……什麽都比你強,姓譚的這次折損兩百多,這事皇爺不敢不認!老天爺那邊,他憑著初一十五,逢年過節案台上供奉的犧牲都比你多……”

陳大勝忍耐:“前面的也沒少給。”

常連芳:“老天爺不瞎,這世上不能有兩個皇爺,我皇爺比前面的強!”

陳大勝認真辯駁:“那是你說的。”

常連芳忍耐著勸他:“死的人多了,現在不打仗了,最起碼老譚家沒那麽多事兒了,你想想,家裏老太太給你找……哥,你都活下來了,多難你都活下來了,你何苦?”

陳大勝聲音擡高:“活不了!我背後跟著一千九百九百九十三條冤魂,還得添個羊蛋。”

常連芳:“可譚二死了。”

陳大勝愣了一下,接著眼睛飄向一邊瞅了一眼說:“這堆東西不止他給的。”

常連芳看看手裏的厚厚一疊:“你都記的?”

陳大勝點頭:“記的,譚士元,譚唯同,譚維征,譚士坤……烏秀。”

他記“性”好極了,說書般的背了百十個名字,半本的譚家族譜。

常連芳早就知道陳大勝有個好記“性”,他也背過世家譜系,聞言便嘆息到:“守士維興,修成兆正,中間有這幾個字兒的,他家上下八代人沒跑,譚家是恒台州傳承五百年多年的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