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十五日這天早上,天還不……(第2/3頁)

卻不知道那晚那孩子跑到前面做什麽?現在想起來,是軍糧供給不足,孩子怕是餓,就去扒拉糧袋子了。

他心疼自己的爹們,每次上了戰場,他們在前面殺,羊蛋就在後面抄家,他瘦小的身軀總能背回很多東西,從裏到外,就連他身上穿的襪子,都是羊蛋給他收拾來的。

陳大勝從前總想,他們這樣的鬼,其實早就是死了的,即便他們還在喘氣,可人輕飄的卻從無重量。

像他的爹,他的伯伯哥哥們,人到這世上村子都出不去,死的也無聲無息,除了自家人,誰知道你是哪兒的,家門往那邊開,家裏門口有沒有一顆大槐樹。

小時候阿“奶”跟他說過,春日裏莫要掏鳥蛋,人家一年就下一窩,你也莫要撒“尿”去沖那螞蟻窩,造孽的那一泡“尿”下去幾千條命沒了,你可下輩子怎麽好?

其實不必等下輩子遭報應,這輩子他已經受了。

那時候娘總是埋怨這裏不好,那裏不好,其實現在想想,還是在老家的時候最快活。

他三房家裏最小,哥哥們也與他最親,他就敢折騰,遇到事情就大哭,喊阿“奶”,喊阿爺,喊阿娘,喊阿爹,喊哥哥,喊姐姐……

家裏總是有人的,只要他大哭便招一群人來哄,最後再挨上他爹幾腳,握著“奶”“奶”給煮的熱雞蛋,跑到外面繼續看螞蟻……

“老大,那不是咱的旗麽?”

長刀營的旌旗飄揚,戰將著重甲徐徐離開營盤。

陳大勝仔細看了半天兒搖搖頭,卻沒說話,那旗怎麽可能是長刀營的,那麽幹凈,那麽鮮艷。

管四兒說:“大哥,你說他們去哪兒?”

陳大勝看著遠處,他不知道。

從皇宮好不容易“摸”回來,他們幾個就被丟到馬場沒人管了。甚至沒有人問他們,譚二是怎麽死的。

得虧馬場的兄弟每天吃飯記得喊他們,要不然,他們都不知道去哪兒填肚子了。

這幾天,陳大勝老想美夢,他想著現在他們沒用處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就像老兵卒說的那般,解甲歸田。

什麽時候能回家呢?

陳大勝趴在草垛裏繼續美夢,反正今天是沒得吃了,那便別動彈了。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身著長甲留絡腮胡的軍士,被馬場老卒帶著來到這草垛面前。

這軍士相當驚訝的看著老卒問:“這裏?”

老卒好奇怪的看著他:“對,陳校尉就在這裏。”

說完他轉身走開,就留下這絡腮胡愁眉苦臉的看著草垛,好半天他才語氣顫抖著問:“請問……陳校尉可在,可在,可在?帳中?”

這位話音剛落,便從草垛裏鉆出五六個腦袋,看到這位絡腮胡,便有個腦袋笑嘻嘻的問:“在,在呢!”

他說完,就一腳把一個人踢了出來。

陳大勝跌落在地,慢悠悠的從地上爬起,還伸出手撓撓腦袋,看看這位軍士,有些困“惑”的問:“那邊的?”

這軍士面目抽搐,好半天才找到魂兒般的說:“陳校尉好,小的是常伯爺麾下親軍,今日陪我家伯爺一起來拜祭譚二將軍的。”

這個跟自己有什麽關系,陳大勝依舊納悶的看著這軍士。

這軍士看陳大勝不吭氣,便趕忙從懷裏取出一封信遞給陳大勝道:“前些日子,我家小將軍去看貴,貴府老太太,也是巧了,貴府老太太給陳校尉剛娶了個媳“婦”兒……”

這軍士還沒說完,那草垛轟然倒塌,馬二姑他們紛紛爬起,一起竄到這軍士面前七嘴八舌的問:“你說啥?你說啥?我大哥有媳“婦”了?啥樣的?哪兒的?眼睛大不大,後丘圓不圓?能生兒子不?”

胡有貴扭過臉對陳大勝說:“大哥,你有了兒子,叫羊蛋好不好?那樣我就又是爹了!”

好巧不巧的,這軍士跟著常連芳見過七茜兒,也知道一些事,他便站在哪兒簡單的說了一次。

大概的意思,就是家裏老太太給他孫子娶了媳“婦”兒了,是個知書達理的賢“婦”,老太太也不知道陳大勝在哪兒,趕巧常連芳又去了傷病營,這新媳“婦”兒便托小將軍給陳大勝帶個信。

這軍士遞過信,陳大勝便一臉慌張的伸出手,又縮回手,在很臟的布甲上使勁蹭了幾下,接過信後他抖出信紙,又不好意思的對這軍士說:“兄弟,勞煩!我不識字。”

這軍士聞言就笑:“知道,您家夫人也是這麽說。”

他說完將手指放在陳大勝打開的信紙上點著說:“夫人說,她叫霍七茜,您看這裏,這是霍,是夫人的姓氏,她是燕京本地人,家裏是讀書人家,這是七,就是數字的七,這是茜,一種紅“色”的茜草。”

陳大勝眼睛慢慢溢滿了笑意,紅“色”的草啊,紅的啊……他眼前出現了巨大的山坡,跟老家的山坡一樣山坡,那坡上便生滿了紅“色”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