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深秋剛至,人才跑了沒……(第3/3頁)

自己呢?

自己也許也是個不要臉面的了,她從前就艷羨老太太的樣兒,她誰也不怕,誰也不懼,誰也敢訓斥……

可現在她要是進了這門兒,就是個大笑話。

這可是給她安兒找麻煩呢。

風打通堂,不開花的臘梅從墻內探出枝葉,七茜兒一時間就想的癡了。

老太太喚她:“咋還不進來?”

七茜兒就站在樹下笑,她指著那巷尾巴處的青磚屋子說:““奶”,這屋我不要!咱去那邊吧,那邊屋好!”

周圍立時又笑……

有多少日子沒人敢逆反自己的意思了?陳吳氏愣在那兒看著面前這個“毛”稀的……她習慣的“摸”“摸”腰後的煙袋杆子,想著,不然就先敲一頓?

一頓不成,便兩頓?三頓?就總有她服氣的時候。

這兩年,這老太太是越發不願意跟人細細掰扯道理了。

打洪順末年起,一場大洪澇毀了陳吳氏的老家。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幾代祖宗給後代攢的那點兒家業是丁“毛”沒剩。

無奈,陳吳氏她們全村剩下的人口便一起搭了伴兒往北邊逃荒,卻是越走越荒。

不到三月的功夫,陳吳氏在逃荒路上沒了老頭子,接著又一場匪“亂”,一個村子被沖成兩股人各奔東西,家中四房媳“婦”兒帶大點的孫女兒們俱都被人擄走……

而老陳家一家的男丁就沒有一個扛事的,見人被搶了也就只會窩囊的哭。

那一夜陳吳氏都瘋魔了,她就握著一把磕了牙的柴刀,對著家裏的爺們兒嘶吼,反正不能活了就都一起死去!

沒有人跟陳吳氏出死去,他們就抱腰鎖腳的攔著她哀求。

從哪之後,陳吳氏的內心裏是看不上天下爺們的,尤其是老霍家的爺們。

轉日,那剩下的老老小小又棲棲遑遑的上路,走沒二裏地……就看到那老河道邊兒上白花花的死一大片……那家裏被擄走的親人死不瞑目橫躺著。

渾渾噩噩又走了幾月功夫,這家人稀裏糊塗的又被義軍,哦~從前叫做叛軍的卷裹走了。

其實~也不算是卷裹,算是被騙了。

騙他們的是當地的地主家,起先兒是說給男丁們找伐木的苦工,等到契約簽好,全家老少爺們打了手印到了地方,才知道是頂了那地主家男丁們的名兒上戰場了……

那年,陳吳氏最小的孫孫十二歲,頭將過腰,瘦瘦小小跟他爹上了戰場就再也沒有回來。

幾年下來,陳吳氏先後沒了三個兒子,五個孫兒,也自那之後老陳家上上下下便添了心魔,就覺著人就不能退,退一步死自己,退兩步就死全家,老天爺是瞎兒聾子它什麽都看不到!

除了不能退,還有一個心魔就是人得識字兒,只要餓不死,那就想法兒識字兒去!

如此,如今誰要是識字識數,到了陳家就是被供起來的待遇。

老陳家想的到美,兩腳泥的鄉下漢進了官身,他們再想賣一步,再向上就比登天還要難了。

用陳四牛的話來說,他腦袋掉八次的功勛,都頂不住跟上司一頓小酒,眉眉眼眼就對了路的花腔兒。

人家讀書人算計他們,就跟耍猴兒一般,耍了他們都不知是咋回事兒,就憋屈死人了。

兒子常喝醉了嘮叨,老太太就記在心裏了。

如今這“毛”稀的登天梯子就梗著脖子,硬邦邦的看著自己,死丫頭這是丁點兒都不知道怕啊!

老太太陳吳氏皺著眉眼,後手緊緊握著自己的眼袋鍋子,這是打,還是不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