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親密公寓(二十)

周身似乎泌出了層冷汗,驢子艱難地吞咽下口水。只見那明天即將上演的劇本上寫道:

這十年來,為了治療刑警父親身患的癌症,家中早已入不敷支,雖說父親所患的癌症並不具有傳染性,但驢子的母親還是擔心父親的病會傳染給抵抗力低下的孫兒,家中又無多余房產,於是只能替父親就近在親密公寓中租了一間套房,父親也明白母親的意思,老人家將孫兒看得極重,因而也沒提出什麽異議,便一個人搬進了這親密公寓之中。但為此家庭又多了一筆開銷。

驢子和妻子僅是一般的上班族,每天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工資不低不高。但若加上父親的這一項開支就有些難以承受了。

最近這段時間父親的病情又有所惡化,疼痛讓他無法直立行走,只能每天坐於輪椅之上。過去的六年間,驢子一般是每周抽兩三天前來看望父親,如今卻是每天一下了班就得馬上趕來。

由於父親病情的突然惡化,連帶著一連串問診檢查接踵而至,每天所需的支出早已超出了驢子的能力範圍。來回的奔波再加上長期缺乏睡眠導致他在工作上沒法集中注意力而造成了重大失誤,前些日子已被公司辭退。

如今家中的收入便是靠著父母微薄的退休工資,以及妻子的工資勉力維持著,便連小孩的吃穿用度也是能省則省,原先報的幾個興趣班也跟著停了下來,柴米油鹽醬醋樣樣都得斤斤計較,連帶著同妻子的爭吵也日益頻繁了起來。

今天在餐桌上,當郝大姐對父親說感覺他越來越精神了,並要替父親介紹認識的醫生時,驢子竟下意識地覺得頭皮發麻。腦中長期繃直的一根神經突然間便過了度,斷了,驢子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沒有心力再繼續維持下去了。那種無力感將他溺斃。

當初驢子不肯父親放棄治療,拼盡全力救治父親是出自真心,而如今想要放棄他的父親也是出自真心。

看不到頭的沉重人生讓驢子最終心生絕望,竟是生出了替父親結束生命的念頭,父親不是很痛苦嗎?常常因為咳嗽喘不上來氣,幾次在生死一線掙紮,如今痛至骨頭,還得咬牙忍受。自己何必讓他承受這樣的痛苦呢?反正癌症也是治不好的,這樣繼續下去只會徒增全家人的痛苦。

驢子回想著幾年前父親對自己的說辭,為他即將做出的行為找了個借口。

明天早餐後將毒藥混入父親慣常喝的藥水中,讓他幹凈利落地死去吧。最終,驢子如此決定道。

這種劇本自然不會考慮到什麽現實的後續發展,比如驢子下藥被抓後應當如何,畢竟司命遊戲的初衷只是想盡方法將玩家逼入絕境而已。

當驢子閱讀完以上劇情後,一旁的床頭櫃上瞬時出現了兩包黃色藥粉,發著淡金光芒。

金光很快便消失了,驢子盯著桌上的那兩包藥粉並未選擇馬上伸出手。他已經參加過三十多回的司命遊戲了,也遇到過幾次玩家在自己面前死亡的景象,也發生過幾次不得已欺騙其他玩家的情況,更不要說第四次遊戲副本時接觸到的殺戮地獄。

但這次不同,按照劇本要求,他明天可是要毒殺刑警的,他需要親自動手殺人,那樣也就意味著他會成為真正的殺人犯。

在讀完劇本的那一瞬間,驢子確實動過更改劇情的念頭,不按照劇本走向表演,說不定就會有別的結果,警察先生也就不必死了,如果沒有早上發生過的吊燈那一幕。親眼見證了那致命危機的一幕,驢子根本不可能再有勇氣更改劇本,這種代價不是他能償還得起的。

驀然間,想起第二天的早餐劇本,余盛最後念出的那句台詞我們中間有人想殺人難道那個人指的就是他嗎?

自己便是隱藏在眾人間的殺人犯?驢子頓感壓力重大。讓他演演戲還成,真讓他充當殺人犯的角色他是絕對無法做到的。

驢子正沉靜於思考之際,房門卻從外被開啟了,下意識地,驢子快速地抓起了離自己較近的那一包藥,握於掌心。而另一包藥即刻便消失了。

警察先生推門而入,他還是那副頹喪的模樣,朝驢子點了點頭,便坐到一邊的沙發凳上看起了劇本,警察先生的煙癮似乎很重,幾次將手伸進衣兜中想要抽煙又忍了下來,其實驢子本身並不怎麽介意,但警察先生卻幾乎沒在驢子面前抽過煙。

驢子緊張地觀察著對方的面部表情,發現直至合上劇本,警察先生都沒表現出多大的情緒變化。

如同往常一樣,警察先生隨手放下劇本,便去洗浴間了。

難道警察先生的劇本中並沒有標注他會被自己毒殺的劇情?也對,若是警察先生事先知道,這劇情也演不下去了吧。

手心握緊了那袋黃色藥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