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風雷激蕩 第二十五章 危在旦夕

陳忠吃了一驚,道:“大人,殿下說過,不得動用肉刑的……”

衛宗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喝道:“將此人帶下去,若有喧嘩,以咆哮公堂之罪處置。”

陳忠一下閉上了嘴。他雖然夠粗魯,但衛宗政連文侯和二太子都能請出去,對他便是杖斃堂前也未必不是不可能的。

一個衙役把坐籠的門打開,我身後的兩個則抽出刀來,道:“楚將軍,請進。”我絕望地看向衛宗政,他面無表情地端坐在上面,根本不為所動。對於他來說,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嫌疑犯而已,我是生是死,也只不過是件小事。

衛宗政也許屬於二太子一黨吧。我被那兩個衙役押著向坐籠走去,陳忠在一邊有些不忍地扭過頭。坐籠不是肉刑,但是給人的痛苦卻比肉刑更甚,我曾經聽說過有老弱罪犯在坐籠裏倒斃的先例。衛宗政把我關進坐籠,那是非要讓我說出真相來吧?

不說,二太子會殺我,說了,也許二太子和文侯都要殺我了。邵風觀這一點說得不錯,我也想通了。坐在坐籠裏,看著他們把一根根木棒尖頭向裏地插在籠子上,我面無表情地想著。

那些木棒插到離我還有兩寸左右停下了,我數了一下,上上下下一共有四十八根木棒。這些木棒留下了一個比我的身形稍大的空間,還好我是按最舒服的姿勢坐的,衛宗政也沒讓我進站籠,大概我還能堅持久一些。如果是站籠,站了一天後,只怕真是生不如死。

那些木棒插好後,衛宗政向左右兩個督察院和大理寺的官員道:“丁大人,安大人,此案事關重大,兩位大人辛苦一趟,務必讓此案水落石出,請兩位?”

督察院丁禦史身形高高瘦瘦,大理寺的安正卿卻是個身材魁梧的大漢,更像個武將。丁禦史道:“衛爵爺恪盡職守,下官等自當協力以助。”

丁禦史說話很圓滑,衛宗政只是微微一笑,忽然又板起臉道:“楚休紅,世間萬事不會有永無揭曉之理,你縱然想要隱瞞也是無濟於事,可還記得福德帝被刺之事?”

福德帝是大帝的長孫,是帝國第三代帝君,繼位時年方五歲,三年後在帝宮花園內遇刺身亡,死時也是個小小的八歲孩童,自然沒有子嗣,繼位的是他的長叔威德王。福德帝只是個孩子,德字談不上,八歲就橫死,也談不上福,威德王卻是個明君,繼位以來,帝國河清海晏,五谷豐登,是歷代明君中的佼佼者。但威德王卻不能配享太廟,因為還是他在位時,福德帝遇刺之事便是由當時的三法司審明,那刺客是由威德王府派出來的。當奏折呈給已經繼位的威德王時,上面就明明白白寫著“威德王弑君”五字。威德王怒不可遏,將大理寺正卿田仲廷杖斃殺,刑部尚書和督察院禦史貶官,下令再審,但第二次呈上去的仍是那份奏折。三法司官員換到第三批,總算捏造出一個兇手來,但是這事已經傳遍帝國上下。威德王雖以辣手使得天下無人敢議,但他一生卻也沒有子嗣,過世後,繼位的泰定帝雖然是威德王繼子,但迫於民議,仍然將威德王靈位遷出太廟,並去帝號,以至於現在的史書上明書的帝國十七帝中,第四代仍是個“威德王”。

衛宗政跟我說這些,是想讓我明白三法司歷來的風骨吧。但是三法司縱然鐵骨錚錚,當時仍然順從了威德王之意,而且前面兩批官員也沒有好下場。

我在坐籠中道:“衛大人,罪將不敢隱瞞,但事實如此,罪將縱然膽大妄為,亦不敢胡亂捏造。”

衛宗政哼了一聲,道:“既然如此,來人。”

有個衙役過來道:“大人。”

“爾等仔細看守,無我之命,任何人不得擅入。”

那個衙役躬身答應,衛宗政對另兩個官員道:“兩位大人,今日暫且至此,先回去歇息,明日再審。”

安正卿走時看了我一眼,道:“衛爵爺,若罪將堅不吐實,又該如何?”

衛宗政冷冷地看了看我,慢慢道:“鐵也會有熔化的時候。”

他的話冷森森的,如同刀鋒。

陳忠還想說什麽,衛宗政道:“陳將軍,我有話要問你,隨我到偏廳說話。”

陳忠行了一禮,又看了我一眼,跟著走了出去。也許衛宗政要問問他路上的事吧,等他們走後,我端坐在坐籠裏,想著這些天來的事情。

衛宗政說我“堅不吐實”,其實我說的都是實話,只是有一些沒有說出來而已。陳忠不知道什麽事,我說的也不會跟他對不上來。

他們走後,這大堂裏一下靜了下來。大堂的門被反鎖起來,只有兩個看守我的衙役在一邊。我端坐在坐籠裏,身上開始覺得有些酸痛。保持一個姿勢坐得久了,人也會累,何況邊上盡是些尖頭木棒,我稍往邊上一靠便會碰上。坐籠是種酷刑,就在於讓人無法休息,連換個姿勢也不行。我看了看那些木棒,雖然不是鐵制的,但是那些尖頭也足以刺入人的皮肉裏去。我閉上眼,心裏默默念著那本《道德心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