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風雷激蕩 第二十二章 謀事在人(第3/8頁)

這時那獄卒將邵風觀送了出去,過來敲敲我的門道:“楚休紅,吃完沒有?”我這才省得還有半盆飯,端起來大口小口地吃了下去,把空盆遞出去。因為知道自己有了一線生機,我把盆端出去時道:“重牢吃得不壞啊。”

那獄卒從鼻子裏一哼:“想死吧,今天是天壽節,普天同樂,才會給你塊肉吃。”

今天是天壽節啊。我猛地想起今天正是三月二十三。日子過得也真快,高鷲城破距今已有兩個多月了,春天也馬上要過去。兩個多月,我由一個逃出升天的敗兵提升到下將軍,在軍校待了一陣,又被抽到援軍來到東平城,再變成現在的階下囚,這些日子以來我的起起落落實在是做夢都想不到。我坐在床上默默地想著,既有死裏逃生的慶幸,更多的卻是迷惘,還有一些,就是心酸。

第二天一大早,我正在打坐練氣,獄卒打開門道:“楚休紅,有人來提你。”

是二太子要審我吧?我倒是心一寬,站了起來,走到門口。門外的獄卒卻換了個人,我倒是一怔,道:“你們換班這麽早?”

那獄卒道:“呸呸呸,少觸我黴頭,章昕昨晚去換閻王爺跟前的班去了。快走,少耍花樣。”

那個叫章昕的獄卒死了?我一怔之下,渾身又是一陣冰涼。昨晚那獄卒還是生龍活虎的,哪會有這種巧事生病死了?

一定是邵風觀幹的。現在連他來看過我的證據也沒有了,就算我跟二太子說,那也是死無對證,此人的心思縝密,心狠手辣,實在了不得。我本來還想要是二太子以讓我說了真相為籌碼,讓我洗脫罪名的話,我說不定也能聽從,但現在卻一陣恐懼。邵風觀連這樣的痕跡都要掃幹凈,我就算對二太子說實話,他也一定早有預備,到時我只怕死得更快。但也由此可知,邵風觀的話恐怕都是真的。

二太子的營帳我是第二次來了。跟著兩個士兵站在營帳外,一個士兵進去通報,又押著我走進去。

裏面,二太子像個重傷在身的病人一樣躺在一張矮床上,身後站著兩個親兵。太子的貼身隨從有七個,二太子原先也有七個貼身侍衛,在蛇人營中,那七人損折殆盡,現在只剩這碩果僅存的兩個了吧。我一進去,邊上一個士兵一推我的肩道:“跪下!”他剛說完,二太子卻招了招道:“來人,給楚將軍搬張凳子。”

凳子搬來了,我行了個禮道:“多謝殿下。”才坐了下來。

二太子的傷勢不輕,雖然罩著金黃色的絲袍,身上有好多處都包著雪白的紗布,他半躺在矮床上,一只手拿著個水果,另一只手正拿著把小刀慢慢削皮。鮮紅的果皮被一點點削下,長而不斷。這種果子叫雪梨果,非常清甜多汁,是之江省一帶的特產。二太子拿著那雪梨果正不住轉動,果皮從他指縫裏不斷鉆出來,就像流出的血。

他削完了一個,將雪白的果肉切下一塊放在嘴裏,嚼了兩下,才道:“楚將軍,你想必在牢裏罵我到現在了吧?”

我離座跪下,低聲道:“末將不敢。”

二太子嚼著雪梨果,脆嫩的果肉不斷發出細細的碎裂聲,他還在品嘗著果肉的鮮甜,似乎沒聽到我的話。也許,他是根本不把我的話聽進去吧。我跪在地上,心頭隱隱地一陣惱怒。

原先我對二太子印象不錯,覺得他禮賢下士,自己也文武雙全,現在他卻像完全變了個人,他恐怕是把任何人都當成一件工具,現在我成了一個階下囚,他就不必對我禮貌了。

怪不得文侯寧可輔佐軟弱無能的太子,也不願輔佐有明君之譽的二太子呢。我跪在地上,只覺心頭有一陣熱氣盤旋在胸口,郁結不散。

二太子吃完了雪梨果,將果核丟在邊上的一個盆裏,有個隨從拿出一塊雪白的絲巾給他,他擦了擦手,才道:“楚將軍,你也是個聰明人,因此我不必說多余的話了。”

我心頭震了震,道:“末將不知。”

二太子用這等傲慢的態度對我,恐怕是為了先聲奪人,讓我覺得自己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這樣就可以讓我聽命。如果是以前,二太子這等做法也沒錯,恐怕我會惶恐不安,他讓我說什麽便是什麽。但是在重牢裏我想了許多,現在對他的傲慢,我有種從心底油然而生的厭惡。

二太子也半晌沒有答話。忽然,他森然道:“楚將軍,聰明人該是舉一反三,而不是一問三不知的。”

我垂下頭,故意不去看他的臉:“殿下,末將不是聰明人。”

二太子又半晌沒聲息。我只覺有些好笑,雖然也知道實在不能笑。二太子擺那樣的排場,說那樣的話,自然是想讓我順著他的意思坦白,甚至,他要的也只是讓我說他想聽到的話就行了。但他也沒想到我會這麽不識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