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水無常形 第十二章 河上死鬥(第3/9頁)

畢煒的話一出口,我們都站了起來。此時也沒人敢不起立的,我們都向擱在壁邊的赤城刀行了一禮,才又坐了下來。這回,才算坐得穩當了點。

畢煒看了我們一眼,又慢慢道:“諸位將軍,此次赴援東平城,實是背水一戰,若各行其是,事有閃失,我等便是千古罪人,將有累千千萬萬父老鄉親,豈止一身歿於王事而已,請諸位將軍恕畢某言語間失禮,與我齊心協力,共赴國難。”

我只覺身上一凜,原先覺得畢煒借文侯之命來壓制住我們,現在聽來,他的話開誠布公,實是無可指責。我們都是怔了一怔,這時王長青猛地站起來大聲道:“畢將軍,王長青縱然對畢將軍有不遜之處,但戰陣之上,我軍當以畢將軍馬首是瞻,死而後已。”

他人雖然莽撞了些,但這話卻說得大是動情,沈洪也站了起來道:“末將與王將軍一般,願服從畢將軍號令。”

蒲安禮原本就是受畢煒節制的,我和解也一樣,此時沈洪和王長青如此說了,我們也站了起來,大聲道:“畢將軍,末將願效死力。”

此時座艙裏所有的將官都已站了起來,雖然說得都並不一樣,卻是同一個意思。我看得畢煒眼裏閃動一絲淚光,忽然,他深深一躬道:“末將深知自己年輕德薄,實不足當此重任,但行軍之道,須令行禁止,畢煒在此,先謝謝諸位將軍。此番上陣,末將當與眾位將軍共進退,若我有退縮之意,天人共誅之!而若有何人臨陣退縮,赤城刀下,末將亦不輕饒!”

他的話越來越響,但此時我也不覺得他的話有什麽讓我不舒服了,只覺胸口像有一團火在燃燒。眾人齊聲道:“遵令!”這話說得卻是坦誠至極,只怕也沒有違心之言,便是先前頗有些不服的沈洪,說得也一樣響亮。

畢煒微微一笑,道:“諸位將軍,請坐。來人,將地勢圖拿上來。”

他的一個親兵拿著個很大的帛書卷軸過來,畢煒指了指赤城刀邊上的船壁道:“掛在這兒。”

那卷軸一拉開,露出一張地勢圖。畢煒指著圖上道:“諸位將軍,我軍沿河南下,此河全長兩千三百裏,按我軍速度,每日可行兩百余裏,約略十天能到。眼前是三月十一日淩晨,我軍只怕要到三月二十一日方能趕到東平城。東平城中,二太子與邵風觀日夜翹首盼望我軍來援,按此速度,不免要誤事。”

他看了我們一眼,王長青站了起來,行了一禮道:“畢將軍,末將倒有一言,我問過把舵的兄弟,他說一等快船,在此順風順水之下,每個時辰足可行駛四十裏,這般算來,快船一日可行四百八十裏,約莫五日便可到達。我也問過他,我軍中,這等快船雖多是載員百人上下的小船,倒有兩百余艘之多。這些小船多載兵員,末將以為,不如分出三千尖兵,先行出發,後軍再加緊跟隨,便可解東平城燃眉之急。”

他的話一出口,我便吃了一驚。王長青貌不驚人,沒想到此人如此精細,竟已將這些細微之事都打聽得清清楚楚。和他一比,我坐上船後,便從來沒想過這些事情。

看來,我雖然號稱身經百戰,但以前都是受命沖鋒,實在也可以說是和柴勝相一般的一勇之夫。現在想想文侯誇我是“智勇雙全”,實在是讓我汗顏。

智並不僅僅是屢出奇計,像王長青這般心細如發的將領,也可稱為智將吧。我看著他的後影,默默地想著。

沈洪也站起來道:“王將軍所言不錯,只是其間尚有不周全之處。若三千軍先行,輜重未隨,這三千人的糧草如何跟上?東平城受困已一月有余,若再要城中解決,只怕是反添其亂。”

王長青忽然笑了笑道:“沈將軍,此事我亦已想過。士卒身邊,總帶三日之糧,便讓他們多帶兩日的糧食。東平城向稱富庶,大江北岸又有一個規模幾與東平城相埒的東陽城可守望相助,守將邵風觀當初是文侯大人手下愛將,善能用兵,糧草補給定然無虞。我軍三千人縱然要東平陽助糧草,也並不甚多,不會有什麽亂子。何況,我軍重兵最多不過落後五日。”

邵風觀比我早幾年軍校畢業,那一年,有四個成績最為出色的學生被稱為“地火水風”四將,邵風觀便是其中的風將。他原先也跟隨在文侯身邊,後來才駐守東平城。王長青贊譽此人,暗裏也在贊了畢煒一句。

不知王長青用兵如何,但只看他這一席話,他也不會是弱者,相比較而言,沈洪便要大為遜色了。

沈洪低下頭想了想,忽道:“王將軍所言有理,是我不曾想周全。畢將軍,我願充任此職,請畢將軍成全。”

他雖然腦筋不及王長青,但從善如流,有一是一,有二是二,我先前見他遲到,微微有點看不起他,但此時又大為改觀。他看來也並不是柴勝相這等純粹的一勇之夫。自畢煒以下,一個個都甚有可取之處,我心中對此趟赴援東平城又多了幾分信心。可是看看一邊的蒲安禮,我心頭不免又是微微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