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奔掠如火 第五章 疾風烈火

蛇人已退到營中,我不知道它們什麽時候會再次攻上來。雖然此役我軍與蛇人軍傷亡約略相等,但沈西平陣亡讓軍中人人膽落,恐怕暫時已無人再敢與蛇人野戰了。武侯也想到這一點吧,我們在外面接戰時,他已命輜重營的工匠加緊修整工事。

龍鱗軍這次元氣大傷,五百人只剩兩百二十一人。前鋒營這次也有所傷亡,現在只剩下一千兩百多人,二十個百夫長也戰死了三個,其中有兩個是新提拔上來的,有一個還是朝中戶部侍郎的兒子,不知武侯回去該如何交代。我的第五營裏,戰死了兩個什長,申屠毅那個什已無噍類,全軍覆沒。現在,五營只剩了五十七人了,幾乎只剩一半。這不是最慘的,蒲安禮那幾個沖在最前面的營,每個都減員一半以上,蒲安禮的三營現在只剩三十一人了。如果不是路恭行的謹慎,只怕我們也會像龍鱗軍一樣下場。

我看著排成一隊的前鋒營。雖然還帶著銳氣,但畢竟像一把用過太多的刀,鋒刃上也缺口累累了。有多少人已葬身在他鄉,再不能回到故裏?可是,這次的戰爭還只是剛剛開始,接下去不知有多少人要埋骨異地。

我正點著退入城中的五營士兵,這時,有人突然驚叫道:“沈將軍!”

我嚇了一跳,還以為是沈西平的鬼魂出現了。扭過頭,卻見一營的幾個士兵指著遠處蛇人的陣營。

極目望去,現在正是下午,蛇人陣營中還是塵土飛揚,看不清裏面有什麽。但陣前,已豎了一支旗杆,上面飄揚著那面有兩個人首蛇身圖案的大旗,旗下,掛著一個人頭。隔那麽遠當然看不清面目,可誰都猜得到,那準是沈西平的人頭。

如果沈西平不是為了救我的話,可能不會死吧。想到這裏,我的心頭一疼。緊接著,腰上卻也像被砍了一刀,突然一陣劇痛。我咬緊牙關,想要硬頂著,可那疼痛卻還是一陣陣地襲來,讓我冷汗直冒。

在一邊的祈烈看到我的樣子,道:“將軍,怎麽了?”

我用手撫了下腰上,道:“沒什麽大礙。”

這話剛說出,我只覺得疼得立都立不住,人一歪,便要倒下。祈烈一把扶住我,嚇得叫道:“將軍!將軍!”第五營的幾個什長都不顧軍令,圍了上來。這時,正在後幾個營點名的路恭行走了過來,道:“出什麽事了?”

祈烈有點驚慌地說:“路統制,楚將軍他突然摔倒了。”

我掙紮著想要站起,可是腰上的痛楚卻讓我直不起身來。我像蝦米一樣蜷曲著,人幾乎要彎到地上。路恭行走過來,撩開我的戰甲,看了看,驚叫道:“你受傷了!別動,你們快把楚將軍送回輜重營,叫醫官醫治。”

我想說兩句場面話,可腰間的疼痛卻讓我話都說不上。祈烈和譚青卸下我的盔甲,扶著我向輜重營走去。我只覺有點丟臉,卻也只能由他們。

醫營也在輜重營裏。這些天,醫營裏堆滿了人,這還是重傷員,若是輕傷,頂多包紮一下便回去了。我一進醫營,那二十幾個醫官正忙得團團轉。

祈烈扶著我躺在一張榻上,大聲道:“快,醫官!快給我們將軍看看。”

邊上一個醫官正在給一個肩頭受了刀傷的小軍官包紮。他頭也不擡,道:“稍等一會兒。”

祈烈怒道:“你快點,我們將軍……”

我強忍住痛楚,道:“小烈,你別打擾人家。”

祈烈道:“將軍,你痛成這樣,不能耽擱的。”

那個正在包肩頭的小軍官,戰甲放在一邊,他受傷不輕,卻神定氣閑。這時,他冷冷地道:“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傷,用得著大呼小叫嗎?”

祈烈怒道:“閉嘴!你受這麽點刀傷逞什麽英雄,你知道我們將軍是誰嗎?”

我有點生氣,道:“小烈,不許胡說什麽,讓人家先來,我扛得住。”

雖然說扛得住,可腰間的疼痛還是讓我冷汗直冒。好容易等那小軍官包完了,那醫官過來道:“傷哪兒了?”

我話也說不上來,用手指了指腰間。那醫官解開我的外袍,裏面的衣服已被血滲透。這連我自己也嚇了一跳,在戰場上我根本沒想到居然已經受傷,受的傷還這麽大。

那個醫官剪開衣服,看了看,道:“是被鈍器挫傷。這傷只是皮外傷,不嚴重,不過很疼,你也真忍得住。”

祈烈有點得意地道:“我們將軍可是第一個沖入城中的楚休紅將軍啊。”

第一個沖入高鷲城,那實在是很值得誇耀吧,到今天祈烈還在當成驕傲的資本。我不禁有點臉紅,卻突然見那小軍官走到我跟前,跪了下來行了一禮,道:“你就是楚將軍?小將無禮了。”

我有點詫異,這小軍官前倨後恭到這種地步,倒也奇怪。我道:“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