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十一:推背圖 惹塵(第3/9頁)

溫清平不禁遺憾,不是為她的月錢,而是那本不知會被如何處置的書。據傳《推背圖》明朝之後的那部分順序被打亂,他對真本頗有興趣,不過憑她的這麽點閱歷,十有八九是被人騙了。

"不怪你阿瑪要禁你的足,《推背圖》歷代都是被列為禁書的,一怕人心浮動,政局不穩;二怕圖謀不軌者借此作亂。恰好六月與英法兩國戰事又起,而書中所言正犯了大忌諱。真要讓你出去不小心說漏了嘴,別說你的性命難保,恐怕族人的命也得陪上。"

"這不是掩耳盜鈴嗎?若《推背圖》真有這麽準確,那不管說與否,結果仍會呈現。"裏蓉咬著白糖糕提出質疑。

"即使以前的卦像都應驗了也並不保證下一像一定能應驗,當局者通常賭它不會應驗。"

"那你呢,覺得它會繼續神奇下去嗎?"裏蓉更好奇他的態度。

溫清平沒有正面回答,反過來問裏蓉。"你相信天命嗎?蒼穹之上有冥冥神力,掌控著人世間的一切。大至國家興亡,小至個人榮辱,都早有定數。"

這個問題有點大了,裏蓉凝思半響才吐出幾句。"有時候信,有時候不信。想有些人生來富貴榮華,而有些人一生貧困無依,這不是老天爺的安排是什麽?說不信,則是因為像我這麽靈秀聰慧的女子不可能會有神靈舍得讓我落到鉆狗洞的境地。"

溫清平失笑,點推她的額頭,"又胡謅。"

"所謂的命運是由人的每一步堆積而來。我覺得人力是比命更復雜難測更難以左右的事物,這一刻決定著下一刻的動作,既而影響著下一刻的結果,每一個結果都有其根源可尋。就如朝廷的軟弱源於國家的落後,國家的落後又可歸咎於長久以來的鎖國。"

"你的意思是說即使是亡國,也是我們咎由自取?"

"當然不是這麽簡單,但自身落後讓他人有機可趁到是事實。預言一類的還是少看為好,既然無力扭轉現狀,看了也只是徒增傷感而已。"

裏蓉似懂非懂,擡起頭看到外面的天色,才驚覺時間已經不早。

"哎呀,該畫了,再不畫就來不及了。"

"是由我代筆,還是……"

"當然是我畫,你在旁邊適時指導就好。"

溫清平頜首,在一旁候立。果然,不出一會兒,裏蓉就停了筆,支著筆竿喃喃道:"改成戲貓圖會不會簡單好畫一點。"

溫清平見怪不怪,一手溫柔包覆住她的手。在他的施力之下,萬獸之王生猛的形像很快躍然於紙。

趁著溫清平專心作畫,裏蓉悄悄地擡頭,目光放肆地在溫清平臉上作著巡禮。

從他入府教導兄長至今已有八年,歲月似乎沒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的印記。

俊朗的面容依舊,溫暖的體溫未變,清冽好聞的味道仍存,就連唇邊那抹漫不經心,似有若無的笑意都與八年前如出一轍。

仕途坎坷,三起三落,仍未見其心境的改變。

他還是他,那個在後花園池塘邊吟著"衣上征塵雜酒糧,遠遊無處不銷魂"的溫先生,那個她鐘情的可以永遠風淡的溫清平。

就這樣好了,就讓他停留在這一刻,等她,等她一起慢慢變老。

窗外,細雪無聲無息地飄落。

在一片詳和的氣氛中,北京城迎來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鹹豐十年四月二十日

"其實老爺何必為裏蓉的婚事傷神,眼前不就有一個好人選。溫大人一表人才,與裏蓉似乎也很和得來,裏蓉配他也算得上一段良緣。"三夫人納蘭氏為文豐重新換上一杯熱茶。

文豐放下茶杯。"溫清平是相貌出眾,才華橫溢沒錯。想當初老夫也是對他賞識有加,有意栽培,曾多次向吏部推薦,可他每每不出幾月便遭降職。起初以為他是時運不濟,打聽後才知道他既不願拉幫結派,也不會見風使舵,難免處處受人排擠。也曾向他傳授為官之道,可他不以為意,做翰林院編修倒是做得逍遙自在。胸無大志啊——"他連連搖頭,惋惜之情溢於言表。

"翰林院編修雖不是什麽大官,但好歹也在京中為官,比起尋常百姓家已是好上百倍。而裏蓉的個性不受拘束,規矩繁多豪門望族未必適合她……。"

三夫人早已悉知女兒的心事,有意助女兒一臂之力,但文豐自有他的打算。"不是老夫嫌貧愛富,一心想讓女兒攀龍附鳳。可你也知道你這個女兒自小錦衣玉食慣了,更衣洗漱生活起居那件事,不是一大群仆役跟著伺候。若我過世或是有日頂戴不保,誰來保證裏蓉繼續錦衣玉食,繼續奴仆成群。以溫清平的性子再次遭貶是難免,說不定連個編修也做不成,你舍得裏蓉跟著溫清平過布衣簡食的日子?你覺得裏蓉吃得了這個苦?"